有一次他们放出话来,说田里的蚕豆被偷了,要挨家挨户的搜查。那天正好是星期天,大人们都上班去了。我心想,今天要和他们来一场智斗,刹刹他们的霸气。
我家自留地种了蚕豆,清早上,我摘了大约二三斤,我看到有的人家前后门紧闭,人躲起来了,估计他们家确实偷了蚕豆。
我又看到那些人破门而入,差不离挖地三尺。我把我家前后门、厨房门全敞开,坐在家门口,也是在大路口,剥蚕豆米子。
他们来了,我也不看他们,只顾****的事。走近了,那个打头的是下放干部外地人,他叫了起来:“嘿!我们查蚕豆,你在剥蚕豆,胆子真不小。”
“怎么了?”我反问他,那表情也是不屑一顾。
“哪儿来的蚕豆”?此人紧追一句。
我回答:“地里的摘的,自留地在马步塘上面。”
两个人立马奔向马步塘,回来报告说,那里有一片蚕豆,是他家的自留地。
“给我抄家”!那厮脸涨得通红。
“站住!私闯民宅,还要抄家,你这是在犯法!”
“老子就是法!冲进去!”
两个年轻人已经进了堂屋,我把他俩拉了出来,我对大家说:“抄我的家,大家都不好看,一村住着,早不见晚见,正是相煎何太急。”
我指着那个头,又对大家说:“他是下放干部,总要走的,跟他搅在一起,不值得。”
没有一个人进家,那下放干部气的脸上发紫,同行的一个人和他轻轻地说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我听到了:“他家前后门、厨房门都敞开着,肯定没有,明摆着是戏弄我们。这个小家伙,你别看他小,他的智谋大得很呢,弄不好我们就被动,我们还是快走吧。”
头好像醒悟了什么,他一转身,带着一帮人走了。那个人回过头,朝我看了一眼,我向他点点头,此人是我表叔。
说起这帮人整人,那是够毒辣的。一户陈姓人家,不知犯了什么错,被整的死去活来,殘不忍睹。
那天中午,我回家吃饭,听到一条爆炸性的新闻:陈老头上吊自尽了!一 种正义感驱使我立即赶往陈老头家看个究竟。
他家门前围满了人,我拨开人群,只见陈老头直条条地躺在地上,一个中年人为他做人工呼吸,老头的几个亲人躺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大的功夫,老头醒过来了,他有气无力,只听到他说,横竖是死,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亲人们都围过来,哭喊着:“爸爸呀”,“爷爷呀”,真是撕心裂肺!大伙儿帮忙,把老头抬进家放在床上。倒碗开水给他喝,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责怪他不该撒手。
老头有气无力的说:“这个畜牲,我昨天上午在田里拽了一把红花草,想带回来熬水喝,哪晓得,被这个畜牲还有那个姓王的看到了,畜牲把红花草夺去撒了,我也没吱声忍了。那姓王的说,停他全家的伙食,不给饭吃。我以为说说也就算了,那知道真的不给饭吃。昨天中晚两餐没打到饭。今天又没打到,全家人饿了两天了,我愧对祖宗,对不起儿子媳妇,对不起孙儿。”老头哭的伤心至极。在场的人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我问一个人,老头说的那个畜牲,指的是谁,那人告诉我,就是他的二儿子陈秃子。姓王的,我知道,就是下放干部王副大队长,天下哪有这样的事,简直连畜牲都不如。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喊着:“兄弟们,抄家伙,跟他们拼了!”我一看是我堂叔。
一个人叫起来:“钉钯锄头锹全带上,找他们算账去!”众人每人拿了一样东西,奔向小食堂。
我又喊:“一子,提着饭桶打饭去.”他家一子提着饭桶,我们飞奔出去,赶上了前面的人。
到了小食堂,只见陈秃子在乐着呢,众人丢了工具,上去就打,这个陈秃子不经打,没打几下,就跌倒在地,多半是装的。
陈秃子连连说:“是王大队长搞的,没有我的事。我如不服从,他就把我小队长下掉。”
“你是要小队长,还是要你老子?”
“要老子,要老子。”
“打饭去,自己提着,送给你老子!”有人把捅递给了他,此人生怕再挨打,乖乖的打满了一桶,自己提着上了路,众人在后头偷偷的乐。
我对陈秃子说:“我说队长,扣下的,分几天补上。”陈秃子说:“那是的,你们不知道,那姓王的狠呢。”
“你不就是怕小队长下掉么,这小队长又不是乌纱帽,你怕什么你。”他不吱声,众人哈哈大笑。
到了他老子家,他把捅放在桌子上,走向他爸的床前,喊着他爸:“爸,爸,饭我送来了,你起来吃吧。爸,爸。”
没有回声,人们都以为他爸过去了。湊到跟前才知道原来他爸泣不成声。
好半天,老头子断断续续的说:“还有儿子不给老子吃饭的,哪个朝代也没有。”
陈秃子说:“爸,我错了,你打我吧。”
“从你小时候起,我就没打过你,最娇惯的就是你,你平时也不来看我,今天如不是二子,还有众乡亲,你就见不到我了。”
有人告诉陈秃子,你爸上吊了,二子发现了,托下来,已经没气了,兴旺懂医,他用人工呼吸,把你爸救了回来。
陈秃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爸,孩儿有罪,爸,你惩罚我吧。”两个人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在凳子上。
几个妇女把稀饭兑水烧滚了,拉他们全家吃上了。陈秃子盛上一碗喂着他爸。
众人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散了,老头的大儿子,大儿媳追了出来跪倒在地,连连说:“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谢谢了。”人们将他俩扶起,不曾想到大家抱作一团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