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的门从里面打开,管事嬷嬷面无表情的往外面扫视了一眼,吓得那些聚在一起偷懒的浣衣奴一个哆嗦,又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嬷嬷前脚刚踏出屋子,萧御后脚便跟了出来,还是一袭暗紫蟒袍,想是下了朝便直接来了浣衣局,朝服都没换。
萧御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俊得一塌糊涂,下面这些人虽说是浣衣奴,却也对美男子没什么抵抗力,管他是不是太子,一个劲儿的偷瞄。
楚昭算是明白了,昨日在甬道她偷看萧御被发现,却被惊艳得忘了移开目光,并不单单是她傻,想来只要是个女人,看了这张脸估计都很难顾及规矩吧。
就好比底下这些人,偷偷看了一眼又一眼,一脸的花痴样,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若是情况允许,恐怕这浣衣局都能被淹了。
“此事就劳烦嬷嬷了”萧御的声音还是如昨日一般低沉,只是那幽黑的眸中却不似昨日楚昭看到的那般,平静如死水,今日他的眸中,似有些微的……高兴?
相比之下,管事嬷嬷却是一脸为难“能去东宫当差是她的福气,可老奴还是要问问她的意思”
嬷嬷一脸的忧虑,半响,又开口“殿下,您确定她就是您要找的人吗”
“嬷嬷,你不承认,本宫也不敢确定,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说是不敢确定,实则若非已经确定,萧御岂会浪费时间屈尊来这浣衣局。
不知是不是楚昭的错觉,竟觉得萧御说话的时候似乎不经意的看了自己一眼,心下疑惑,是错觉吗?
可接着萧御目光看过来的,却是管事嬷嬷,嬷嬷忧心忡忡的看了楚昭一眼,又匆匆移开,大概是没想到楚昭竟是看着自己这边儿的。
“殿下请”随着言语,嬷嬷朝着浣衣局大门方向做了个手势,萧御明白她的意思,也没多说什么,跨步朝门口走去,嬷嬷紧随其后。
两人又在门口说了些什么楚昭倒是没听见,但是想起方才管事嬷嬷的眼神……心中很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做活的手随之慢了下来。
果不其然,刚送走了萧御,管事嬷嬷便喊了楚昭进房,神情无比严肃的看着楚昭“楚流月,你是何时见的太子”
嬷嬷显然是气坏了,竟直接喊了楚昭的本名……楚流月。
当年邺城的小才女,楚相府的千金小姐,后来楚相府出事,跟着哥哥逃命的小姑娘,如今的浣衣奴,楚昭,楚流月。
太子找了楚流月八年,八年来她每天战战兢兢,生怕有一天被太子看到,可八年过去了,楚流月早已不是当年的小丫头。
容貌变化极大,她以为如今的楚昭就只是楚昭,楚流月这个身份永远不会被人发现,没想到时隔八年,萧御还能一眼认出她。
“嬷嬷”楚昭楞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您认得我?”
“岂止认得”嬷嬷冷哼一声“当年太后在的时候格外喜爱你,总安排你去东宫给太子伴读,你虽没见过我,我却是远远的看到过你好几次”
“后来太后薨逝,我就来了浣衣局,第二年楚相府突生变故,没多久你就被送进宫里,送你来的人吩咐了,不能让你和太子见面”
嬷嬷的脸色柔和下来,微微叹气“这八年来,我是格外的小心,你告诉我,你到底何时见过了太子,都说了些什么”
楚昭垂下眼睑,虽早已觉得八年前的事情恍若隔世,可这会儿听嬷嬷提起来,还是伤心。
那年,她的父亲也是因贪赃入狱,整个楚相府上下惶惶恐恐,没几天圣旨便下来了,楚相府被抄,父亲被斩首,其余全部人等终生流放。
母亲刚烈,在父亲行刑当天悬梁自尽,哥哥带着她逃出邺城,最后掉落悬崖,而她却因及时赶到的一旨口谕而获救,只是自此便进了浣衣局,再也出不去了。
那人告诉楚昭,只要答应终生不与太子相见,可保性命无虞,反之,便一定杀了她,那时候她才十岁,哪有赴死的勇气,便答应了。
没想到八年之后,因为她一时好奇,还是被发现了身份,也不知那人会怎么对付自己。
管事嬷嬷紧紧盯着楚昭,生怕错过楚昭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幻,她必须确保楚昭说的是实话。
“昨日去承德殿送晾晒好的衣物,在甬道碰上了”楚昭实话实说,君子坦荡荡,又不是她故意让萧御发现自己,犯不着撒谎。
“当真?”管事嬷嬷不信“没说话?”
“嬷嬷说笑了,太子何等尊贵,哪里会跟我搭话”楚昭将头埋得不能再低,嘀咕道“嬷嬷担心什么,被太子认出来该死的是我,连累不到嬷嬷”
“死?你想的太简单了”若是楚昭,随随便便弄死了也没谁会说什么,偏偏太子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看太子的神情,怕是已经确定她就是楚流月了,若是楚昭在这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太子查个底朝天也一定要弄清楚,何况……
“从明天开始,你去东宫当差”
嬷嬷话一出口,楚昭登时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她,怎么回事,不是不让她跟萧御见面吗,怎么还把她安排到东宫去了。
嬷嬷也是无奈“太子把你认出来了,我也是没办法,上面那人,你自己想想该怎么交代吧,可你千万记着,万万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兴许这样你还能有条活路”
“是”楚昭乖乖应了,虽说浣衣局的日子苦累,可若能活着她就不想死,兴许就算去了东宫,只要自己不承认,等萧御没了耐心,也只能把她送回来。
可楚昭却没想过,在所有人都说她掉下悬崖摔死了,除了没找到尸体之外,没有能证明她还活着的线索,萧御却苦寻她八年,甚至打算一直找下去,他的耐心究竟何时才能耗尽?
可楚昭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些,她满脑子都想着八年前那人说的话,不让她和萧御见面,不然便要杀了她……
老天爷,这是要将她逼向绝路吗,都说好奇心害死猫,都说猫有九条命,连九条命的猫都能被好奇心害死,她楚昭就一条命,这不是必死无疑了吗?
从嬷嬷房里出来,楚昭因着这些心思而神情恍惚,也不知怎么走到浣洗池的,还知道要将手伸进池中,却迟迟没捞出衣裳来。
秋枝在一旁看了着急,连唤了楚昭两声,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边的羽婵。
羽婵赶紧也跑过来,喊了两声‘阿昭姐姐’,又抓着楚昭的手晃了晃,楚昭这才有了反应“怎么了”
秋枝和羽婵两人面面相觑,她们还想问楚昭发生了什么事呢,怎么进去的时候好好地,出来的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