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菀。迟早有一天,我会叫你改变这决定的。”聂宣站起身,由上而下,凝视着萧菀。
萧菀没再看他,“我再说一遍,给我滚。”
聂宣站在床头,看着萧菀背过身,背对着自己。他站了片刻,又说道,“啊菀,若是你真的待不下去,同忍冬说,我会想办法,送你出景王府。”
她盯着墙面看着,没吭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房间里又恢复了静寂。
入夜,银色月光透过镂空雕窗漏进,斑驳一地霜色,那房内烛火半明半灭,隐隐闪跃。
眼皮上似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意识跌落在黑暗边缘,她只觉的她好像站在悬崖边,身体摇摇愈坠,萧菀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喃喃的声音从她苍白的唇边的逸出,楚穆皱眉靠近她的唇边,只听她道:“聂宣,聂宣……”
眸色微冷,楚穆眼下微动,即而只听她一声呼叫,便见萧菀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那额上一片晶莹的冷汗。
“聂宣?”萧菀微愣,耳边传来楚穆微带冷意的声音。
萧菀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忽然想起来什么,僵硬的看着他,说道:“你不是去陪聂王妃回门了……”
最后一字梗在喉中,对上楚穆那双带着冷意的眸了,她硬生生的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房内一片沉默,她目光落到那房内的烛火上,那会儿聂宣离开,她便一个人闷在被子里,之后感到头疼乏力,很快就睡着了,不想这一睡就是一天,看这天色,像是半夜。
“的确,我今天是要陪华容回门,不过如果我没有借口折回来,又怎么能听到你躺在这张床上,喊着聂将军名字的样子——”楚穆墨眸沉凝,转而开口问她,“告诉我,我对你不好么,让你连睡觉都心心念念别的男人?”
他眸下闪着危险的味道,仿佛她只要回答错一个字,他就会上来立即掐死她。
萧菀不知怎么的,脑袋痛的很,她没心情和他争吵,所幸闭嘴不言,拉过被子,转身就要躺下。
然而那被子还未拉过来,手腕便忽然一重,楚穆擒上她的手腕,猛的一拽,她身体一倾,砰的一声便栽进他的怀里。
他胸膛硬的像块石头,将她鼻头硌的通红,她刚要说话,却被他打断,“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让我再问第二遍,嗯?”
他眸中危险之意不言而喻,萧菀忽然想起今天聂宣临走前对她说的话,他说他还爱着她,而他给她的伤痛,不是一句他还爱她就可以解决的。
够了,真的够了。
萧菀迎上他清冷的眸子,冷笑一声,“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自以为高高在下,将所有的女人都视为身边玩物,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楚穆,若是今天灭国的是你们梁国,你就不会这样和我说话了!”
“梁国?”楚穆同样冷笑一声,“即使再给晋国千次、万次的机会,灭国的仍然会是晋国,你的父皇昏庸无碌,你应该庆幸是梁国灭了晋国,否则如你所说,你将沦为其他男人的玩物,凝儿应该跟你说过的罢,那些被卖到教坊司的帝姬是什么样的下场。”
“这么说我应该感谢你了?”萧菀嘴角勾笑,满是讥诮不屑。
楚穆长指摩挲着萧菀的下颔,墨眸由浅到深,最后阗暗一片,他一点点的捏住萧菀的下颔,手上下了沉重的力道,对着她道:“带刺的女人,我一向不喜欢,我会慢慢磨掉你的棱角,直到让你臣服在我的身下。”
“是么,我等着那一天!”萧菀冷声微扬。
唇角翘起淡薄的弧度,楚穆锋冷轻笑,“只是在我磨掉你的棱角之前,千万不要再自寻短见才好,因为我不会像今天这样再救你一次,蝼蚁尚且偷生,而自暴自弃的废物,即使再救活一次,也不过还是个废物。”
听完他的话,萧菀暗暗攥紧了手指。
上一世,聂宣害她失去所有,这一世,她必将全部讨回!
想到此,一阵敲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继而只听楚穆出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楚穆的贴身侍卫,侍卫走到楚穆的身边,躬身禀告,“王爷,王妃那边已经开始着急了,再不回去,恐怕王妃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知道了。”楚穆抬脚便走,却要跨出房门,他又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萧菀,“你身为晋国公主,在晋国灭国之前从未出过国都一步,而聂宣身为梁国将军,出征晋国之前,亦未曾踏进过晋国国都一步,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我需要你给我一个交待,最好,别让我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话落,楚穆跨出了房门,领着侍卫远远走了。
萧菀半跪在床上,鼻头仍是通红,看着那被推开又关上的房门,她心绪沉重如弱水。
是了,没穿越前,她是一国公主,而聂宣是一国将军,两个从来不相往来的人,她一见到聂宣就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情绪,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看出她和聂宣有什么吧。
吱呀一声推门,只将萧菀拉回了神,萧菀抬头,只见凝儿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见她醒了,凝儿欣喜的连忙放下热水上拿手试了试萧菀额上的温度。
萧菀感到奇怪,“凝儿,你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而是小姐你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发烧了么?”凝儿瞪大眼睛问道。
发烧了?
萧菀揉了揉额头,怪不得刚才脑袋会疼,而且还睡了这么长时间。
凝儿见她不说话,径自去拧了毛巾,将热乎乎的毛巾放到她的额上,絮叨起来,“小姐你可不能不这样爱惜自己的身体,虽说晋国亡了,但是还有凝儿陪在小姐身边,只要小姐开心,凝儿就开心了,如果小姐不开心的话,那么凝儿也不会开心……”
“凝儿。”萧菀唤道。
“怎么了,小姐?”凝儿以为她不舒服,声音有些着急。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萧菀拉住凝儿的手,眼神异常坚定。
“小姐想清楚就好,一切都随小姐的意思。”凝儿点头,眼眶里有泪光闪烁。
“嗯。”萧菀点头,抬头轻刮了下凝儿的鼻子,“傻丫头,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凝儿吸了吸鼻子,使劲的摇头,摇着摇着,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小姐,我刚才端热水经过走廊的时候,远远的好像看见王爷从小姐房里走了出去,不过我一想,王爷怎么可能从小姐房里走出去,他今天不是陪着聂王妃回门了么,当初如果不是碍于小姐的身份,怎么可能轮到聂华容当王妃,她的丫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今天我……”
“别说了。”萧菀打断了凝儿的话。
“哦——”凝儿觉的小姐今天有点奇怪,却也没有再说下去。
一夜无话。
因为发烧的缘故,萧菀一夜睡的很沉,断断续续的做了几个梦,梦里的场景接连跳跃,像是过帧一样环绕在脑海里,醒时惊了一身冷汗,凝儿见她出了冷汗,再试试她的额头,烧已经完全退了。
外面阳光暖融,春芽在枝头展露了一点点的嫩绿,接连的碧色整齐而又惹眼,她房外种着许多花草,虽是整个王府最寒碜的一块地方,但细心打理打理,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凝儿说她刚发完烧,需要到处走走,萧菀应了,正好这两天因为聂华容回门,楚穆和王府里的好多人都不在,以前她要刻意回避那些人,而趁着这次机会,她不用再刻意回避。
王府很大,凝儿跟在萧菀的身后,两个人穿过王府迂回转折的长廊,又路过碧水接天的池塘,一路漫不经心,嬉嬉笑笑。
两人一路走,也没刻意拣着方向走,直到走到良景阁,萧菀停下脚步,眉头微皱。
这良景阁是聂华容的地方,那日和楚穆洞房花烛夜,两人便是在这里洞的房,听说这良景阁三个字,还是楚穆亲自题笔写的,而里面的陈设布置,则由梁国顶级工匠之手,当年这王府建成时,因为这良景阁坐拥地势,时年冬暖夏凉,被道福泽绵延、锦锈之所,可以看出楚穆把良景阁赐给聂华容,当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些话,都是萧菀听无意中听那些碎嘴的丫鬟说的,当时听到一笑而过,现在站在这良景阁前,她的心绪不禁微微复杂起来。
目之所及,可以看见里面花团锦簇,一派盎然。
而今春寒料峭时节,天气还在微寒当中,哪里的花可以团成锦簇,又哪里可见盎然生机?
这样的地方,楚穆把它赐给聂华容,当真用怎么样的词语形容这份宠爱,都不算过份。
呵……
萧菀转身要走,却听凝儿出声道:“小姐,你看那老婆子,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萧菀脚步顿住,停下脚步,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老婆子,藏在廊檐后头鬼鬼祟祟打量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