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行？”
仁泰急说：“你们想让善儿代替仁珊出嫁，这绝对不成。”
两人的默契心事居然被儿子一语道破。何祖荣也觉有些不妥，犹豫着不说话。邓婉亭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仁珊已走了，这头张家得应付，那头苏家也得交代。你让我们怎么办？”
“爸，你要想好，这要是答应了苏家，可就得罪了张家。善儿只有一个，总不能嫁两处吧？”仁泰说。
“自然是苏家当先，我何祖荣宁愿到张家去低头赔罪，也不能不顾信义，负了去世的苏老弟。”何祖荣说。
邓婉亭赞同的说：“老爷说得对，若是负了苏家，定会让人戳脊梁说咱们趋炎附势，背信弃义。还有一着，仁珊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读书，城里认得她的人不多，可亲戚故旧家里下人都认得，少不得一时说漏了嘴就是轩然大波。”
“要是找人代嫁，也不一定要善儿吧？苏家也算是大家，想嫁进门的女孩多得是呢！”仁泰又说。
“多得是又怎么样？善儿跟着仁珊留过洋，刚刚若朴又听到了她弹钢琴。现在去哪儿再找一个留过洋又会弹钢琴的女孩儿？”
“那也不能把善儿这样嫁出去，她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又不是一件东西，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仁泰急道。
“我也不想这么做，这不是没办法吗？她的命是老爷救的，又把她养活这么大，家里上上下下谁不疼她？仁珊已经走了，有办法我难道舍得这么做？”邓婉亭被儿子急言厉色的一问，既委屈又无奈。
仁泰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嚷道：“善儿又不是吃闲饭的，她哪天少干活儿了？咱们也不能因为有恩于人就强人所难啊。她是留在咱们家，可不是卖到咱们家的！”
“你……”邓婉亭被儿子气得张不开嘴。
何祖荣摆手说：“仁泰，我知道你从小跟善儿处得好，可是这件事事关咱们何家的信义和前途，不是小事。”
“爸！”仁泰见他不说话，以为还有一线希望，听到这句话不由喊了一声。
何祖荣说：“你父亲也是有良心的，怎么能不知道这件事为难？可是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明天一早我就跟善儿去说，她一个孤苦无依丫头，能顶着小姐的名头嫁进苏家的这样的大户人家，算得上高攀。”邓婉亭眉一扬，声音轻松了几分。
“善儿是丫头不假，但这事不能强迫，咱们要好言相求，希望她能点头。”何祖荣沉声叹息道，“我何祖荣虽不是完人，却也扶老济困，从不负人，没想到最终却要负一个小姑娘了。”
邓婉亭劝道：“老爷不必这样，咱们是让她攀高枝，嫁去当少奶奶，又不是把她卖给人贩子配了小厮。善儿一向聪明懂事，想来是会点头的。”
仁泰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疾步走出客厅。
他一路疾行，“咚”的推开厨房门，善儿正坐在灶下发呆，被他惊得一撩头，看到是他，拍拍胸脯埋怨道：“吓死我了。又挨骂了？”说着起来给他倒咖啡。
仁泰一把拽住善儿，直冲冲的说：“你走吧！”
“啊？”善儿被他说得一愣。
“你不是要找父亲么？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出去寻找。要是再不……再不找，我怕来不及。”
善儿笑了笑，拿开他的手，把那杯咖啡倒满了，送到他手边，才说：“这么多年了，哪儿找去？我连他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是死是活，还在不在梁城里都不知道呢。现在这世道，顾着自己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语气沉沉，却又极快。
“你怎么想起说这个来了？”她问，“小姐的事怎么办？你不是说苏家二少爷跟小姐有婚约，今天来的那个是不是？我也真笨，该偷偷跟着莉莉小姐，说不定就找着小姐的落脚处了。”
仁泰偷眼看着她欲言又止，两人呆看了半晌，他突的站起身来，说：“我去睡了。这咖啡喝多了睡不着，你喝了吧。”说着拔腿就走。
善儿看着仁泰逃也似离开的狼狈样子，端起那杯给仁泰沏的咖啡，抿了一口，眉头纠成一团，一点一点的咽下去。真苦，在美国呆了三年还是喝不惯，不知道洋人怎么爱喝这玩意儿。
屋里的铃声响起，是太太叫了。她放下杯子，掸掸身上落的灰，小跑着往小楼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