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苟麻子打来的,我本来浮躁的心顿时一片温暖。
陶小敏冲着电话大喊:“苟麻子,你什么时候死回来?”
我不知道苟麻子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我看到陶小敏的脸阴沉了下来,她捏着电话不耐烦地听了一会,一声不响就挂了,举起啤酒瓶说:“来,我们喝酒。”
我小心翼翼地问:“苟麻子什么时候回来?”
陶小敏白了我一眼说:“你们什么****朋友?”
我纠正她说:“不是朋友,是同学。”
陶小敏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浑身上下居然笑得颤抖起来。
“狗屁同学。”她放下酒瓶,挑衅地看着我说:“王者,你被你同学卖了,晓得不?”
我摇摇头说:“怎么可能?苟胜利不会是那样的人。我们两家都在一条街上,他卖我,以后还怎么回家见人?再说,我一个大男人,谁会买我?”
“我买。”谭茗茗突然抛出一句话来,她并不看我,手指头在桌子上划拉几下说:“王者,你希望卖多少钱啊?”
我一时无言以对,遇到这么两个女孩子,我像一条京巴狗一样,被她们玩弄在股掌之中。
“你买个毛线!”陶小敏瞪了谭茗茗一眼说:“你以为他是东西呀,还买。你买他干嘛?做老公?”
谭茗茗骂道:“管你屁事。”
陶小敏就笑,盯着我看,半天幽幽吐出一句话说:“王者,苟麻子说了,他老板的事还没处理好,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三五个月才回来。”
我哦了一声,心顿时跌入冰窟。
苟麻子不回来,我就没落脚之地。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三五天,我也无法支持下去。在深圳这块地方,口袋里没钱,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总不能厚着脸皮去街上乞讨,也不能去垃圾箱里找吃的吧?就算现在有陶小敏,我也不能老呆在人家家里不走吧!关键是没地方住,总不能住到桥洞里去!
苟麻子在就不一样,这****的欠我一个前程。我的一生都被他毁了,就算吃住他一辈子,他也不能有什么想法。否则,我跟他翻脸!
可是他不回来,纵使我有天大的理由,现在一样的一筹莫展。
我知道苟麻子不怕与我翻脸。这****的连我电话都不接,就是要跟我翻脸的架势。我在没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投奔他来,本来就让他措手不及了。现在他刚好有个最好的借口,我能拿他怎么办?
心情灰暗,胃口就差了许多。我几乎是机械地与陶小敏她们碰着瓶子,机械的一口一口往胃里灌着啤酒,机械地一趟一趟往厕所跑。
喝啤酒尿多,尿得越多,喝得越没感觉。
一箱啤酒终于喝完,地上横七竖八的滚了一地空瓶子。桌上的菜已经凉透,散发出来不再是美食的诱惑,反而有令人恶心的气味。
陶小敏她们显然已经喝醉,各自斜睨着眼睛看着对方,哈哈大笑起身出门。
两个女孩子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就好像陶小敏从车站接我回来一样,我亦步亦趋,丝毫不敢乱走。
街上来来往往很多人,没有一个人来关注喝了一箱子啤酒的我们。
突然走在前面的陶小敏站住脚,回头招招手让我过去,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笑。
我迟疑着不敢说话,平静地看着她。
“王者,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花街吗?”她问我。
我狐疑地摇摇头。我才不管你叫花街还是叫死街,这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来这里就是过个度,借着苟麻子的地盘住几天,等找到事情做了,一定拍屁股走人。
毫不恭维地说,这条所谓的花街根本不能与老家的小街相比。虽然老家的房子没有这里漂亮和高大,但老家的街道却是处处能感觉到温馨与随和。人走在街上,几乎逢人都会点头打招呼,哪像这里,每个人都是陌生的,见面就好像根本没人一样。
“花街这名字,是香港人取的。”陶小敏又肆无忌惮地笑起来,她拍了一下谭茗茗的肩膀说:“是不是呀?香港农民取的名字,一听就很邪恶。”
谭茗茗尴尬地看了我一眼,回斥她说:“你发酒疯吧?问我,我怎么知道。”
“你当然知道。”陶小敏认真地说:“你那个人,不就是香港农民么?”
谭茗茗脸一红,眼光扫了我一下,甩开陶小敏的手骂道:“癫婆子,我懒得跟你说话,胡说八道。”
她顾自往前走了,走了几步回过头对我说:“王者,你照顾一下癫婆子,别让她发癫乱跑。”
我点点头,目送着她往前走。
陶小敏看她走远了,撇撇嘴说:“还说我是癫婆子,自己是好人呀?香港农民!”
我狐疑地问:“她是香港人呀?”
“屁!”陶小敏恶狠狠地骂道:“她不就是想做个香港农民么!”
我不好再问下去,看着歪歪倒到的她,想伸手扶她一把,又怕被她误会,只好跟在她身边干着急。
快到楼底下时,陶小敏不走了。
我催着她说:“我们上楼吧。”
陶小敏虚弱地朝我笑笑,有气无力地说:“我走不动了。”
她走不动了!我心里顿时着急起来。虽然她们租的是农民房,却也有十几层高。十几层的楼,居然没有电梯,需要人一步一步爬楼,这是一件多么不人道的事。
陶小敏住在九楼,楼梯逼仄,平常两个人错身,都得各自侧开半个身子。
“怎么办?”我几乎是自言自语。
陶小敏根本不在乎我的急,她靠在一根廊柱上,微微闭上眼睛。
我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六神无主地守着她。
“我们慢慢走。”我说,声音放得很轻。
“要走你走,我不走。”
“你总不能呆着不上去了吧?”我小心地说:“慢慢走,多走一步,离家就近一步。”
“我一步也走不了了。”陶小敏睁开眼睛看着我,突然笑了一笑说:“除非你背我上去。”
我一楞,当即无比坚决地摇头。
“你不背我,我就上不去了。”她叹口气说:“你先回去吧,我就呆这里。”
“不行。”我坚定地说:“你一个女孩子,还喝醉了酒,一个人呆着不安全。”
她淡淡地一笑,好奇地盯着我看,说:“咦,王者,你还有怜香惜玉的心态呀。”
我尴尬地搔搔头,我心里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我只是本能的觉得,让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个人留在外边,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何况还是个喝多了酒的女孩子。
就算她没喝醉酒,她不回去,我又怎么好意思登堂入室她的家?
她的家里还有一个谭茗茗在,扔下她一个人我独自回去,她会怎么看我?谭茗茗会怎么看我?我自己又会怎么看自己?
最主要的是,苟麻子不在,我就得寄人篱下。而篱下就是眼前这个醉了的女孩。篱下都不在,我怎么寄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