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院中百花竞相开放,香气袭人,不时有微风徐徐而来,吹落的花瓣就那样随风舞着,有蝴蝶翩翩而来,竟然落在了高欢的右肩膀上,那是一只巨大的彩蝶,扑扇着翅膀,衬得高欢的面色如玉一般温润,颀长的身影站在落花疏雨之中,那双乌黑的瞳仁在眼前缭乱不定,李诗茹的一颗心竟然绵软如绸,眼前春光艳阳,流转出情意无限,李诗茹不由得看的呆住了,就差流口水了。
高欢微微的笑了一下,那笑容就像那日满池的春水,他躬身施了一个礼,如吐玉一般,说道,“小娘子身子不适,还请好好休息,这霍乱来的快却是去的慢,高欢告退。”他的话语之中有一丝淡淡的伤感之意,更多的却是关心,李诗茹并没有看到他眼中的那一抹悲悯和慌乱,却只看到了他的容光,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副花痴模样。
李诗茹再抬头的时候,高欢已经转身离开,心中竟然有种依依不舍之意,满目的繁花落下,片片繁花都化成了高欢乌黑的瞳仁。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个男子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又不缺乏英武之气,原本以为这个世间的男子不过如此,再也没有比冷峻大叔长得好的男子了,却不想这个高欢竟然超过了那个冷峻大叔,隐隐竟有凌人之气,在众人之上。
想到这里,李诗茹吞了一下口水,浅笑了一下,笑自己少女的心思。
高欢正好走到转角的地方,转眸的那一瞬间,正好看到了李诗茹低眉浅笑的那一幕,这一帧画面,恰巧镌刻在了高欢的心中,他的头脑里猛然出现了悬崖前的那串笑声,想到这,高欢的心一沉,那个她到底在哪里呢!
人人都说女子浅笑为美,初时,高欢并未相信,及至到了此时,高欢才发现女子低眉浅笑的模样却是自入人的心扉,他不由得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个女子是自己渴望而不可及的,和李诗茹来自于一个世界的他知道,尔朱荣的这个女儿不过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不日,这个低眉浅笑的女子势必会被送入宫中,而护送她的人恐怕还是自己。
他把所有的心思都压在了心底,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尔朱府,而这一幕偏偏又落在了尔朱荣的眼中,他凝眸看着两个人,不动声色。
李诗茹回到了绣房,转眼到了夜间,用了饭之后,李诗茹便坐在桌前翻看《诗经》,窗外月华濯濯,风露凝香,是极为静好的一个夜晚,竹简之上的《诗经》散发着墨香,往日里读来总是口角含香,今日不知为何,心思总是恍恍惚惚的,月色华美,窗前的树被风吹动,微微摇曳的树影倒映在窗户纸上,仿佛是某人颀长的身影。
神思摇曳之间,仿佛那书上一个一个的字都成了他口中的一个一个音色,夹在这暗色留香里,在眼前耳边缭乱不定,一层静一层凉。心思陡然的一转竟然想到了白天的事情,那一颗心瞬间融化,眼前的烛光跳动,心却怎么样都静不下来,像那跳动的烛光一般。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面燥耳热,随手翻开了一册竹简,却是《绸繆》,绸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繆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绸繆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桀者,子兮子兮,如何桀者何?
李诗茹看到这里,不禁在心中暗骂,这花痴病怎么又犯了,又仿佛被人戳破了心事一般,慌乱的把竹简合上,又恼了起来。
自己和高欢身份有别,又是来自于现代,嫁给一个古代人还真是不可想象,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好像这个高欢还真的和自己有一腿,哈哈!
李诗茹又好气又好笑,又在为自己的去向担忧了起来,这又哪里来的良人一说,又哪里来的三星,尔朱荣的意思再明确不过,更何况历史上也是如此,自己会被尔朱荣送入洛阳皇宫,做个哀怨的小妇人,一想到这里,李诗茹“啪”的把竹简丢到了地上,骂道,“这都什么事啊!”一张小脸气得通红。
绿衣听得响声吓了一跳,连忙端过来一小碗绿豆汤,看到李诗茹如此模样不免也笑了起来,“娘子,你想什么呢,怎么这书也丢了,面上潮红,我看你还是喝点绿豆汤解解这热情似火的热气吧。”
李诗茹瞪了一眼绿衣,仍是心浮气躁,接过了绿豆汤一饮而尽,然后嗔道,“就你多嘴。”
绿衣和尔朱英娥又调笑了一会儿,方才出门,“娘子早些睡吧!说不定会梦见那个高欢。”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促狭的打趣。
李诗茹随手拿起一个竹简,丢了过去,绿衣笑着合上了房门。
绿衣走后,李诗茹这才眠了下来,午夜梦回里隐约听到更鼓响了一遍又一遍,老觉得有笑影如一道明晃晃的日光堪破了重重杏花叠影,照耀在自己的眼前。
清早起来,却是下雨了,起先只是淅淅沥沥的如牛毛一般的细雨,后来竟然越下越大了起来,渐渐的竟然成了瓢泼大雨,哗哗如柱一般,无数的水顺着房脊屋檐急急的飞溅下来,撞得房脊上的铁马叮当作响,天地间的草木清香之气亦被水汽冲散的弥散开来,一股子清冽香气飘然入室,却眼见得无数的落花落雨泥泞水滑之中,不知为何,李诗茹的心竟然暗沉了下来,凝望着漫天的雨帘。
午后雨越下越大起来,李诗茹看了看天生,突然张口说道,“绿衣,取了伞与我出去。”
绿衣满脸的惊讶,“娘子,这样大的雨哪儿也去不成啊!”
碧痕也上来劝道,“娘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这么大的雨淋在身上,怕是不好吧,更何况将军已经吩咐了不许娘子出府了。”
李诗茹瞪了他一眼,“一味的胡说,那个帅大叔早就许我出门了。”说得绿衣和碧痕两个人直吐舌头,看来娘子这病确实不清,人清醒过来之后,怎么就这么反常呢!
绿衣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娘子,不如等雨小一些再出门吧!”
李诗茹没有心思和她墨迹,口中只是说道,“去去便回。”再不搭理他们的劝告,碧痕无奈的说道,“咱们家的娘子脾气一向如此,说一不二。”说罢,只得取了把伞,道,“娘子,我们去吧!”
李诗茹吩咐道,“多带些可以挡雨的东西,能带多少便带多少。”
绿衣和碧痕两个人应了,忙去准备。
李诗茹带着绿衣,碧痕两个人一起出了门,街面上竟然空无一人,那些流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耳边只有哗哗的雨声,李诗茹低头看了看被雨水打湿的鞋子和裙角,突然嬉笑出声,已经很久没有在大雨之中走了,这一走确实清爽许多,她抬起头看着眼前千丝万线织成的细密水帘淡淡的笑了。
绿衣和碧痕两人不敢多言,只能跟着李诗茹慢慢的往前走着。
走到了粮仓附近,赫然发现粮仓已经开放了,粮仓的旁边已经搭起了长长的棚子,在凝眸一看,高欢和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安排人手布施。
那边的高欢和那个年轻男子并没有看到李诗茹,那个男子凑到了高欢的耳边,低声说道,“借着酋长的手收买人心,这招确实不错,天公作美,这场大雨来得正是时候。”
高欢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想那个侯景,贺拔岳之流还不是一样在收买人心,尔朱酋长这里树大好傍身,可是谁不是都藏了自己的心思,这天下……”正说着,高欢一抬眼,眼光瞥见了远处走来的李诗茹,立刻住了嘴。
那个男子正要说话,却看见高欢大步往前面走去,司马子如看见来人之后,心中一惊,却转而又露出了的笑容,暧昧的看着高欢的背影一笑。
雨帘之中的那个女子,像一朵傲然于枝头上的雪白梨花,晶莹闪亮,不畏风雨,却是多了一份清愁,也许,她的命数便如这傲然于枝头上的梨花一般了吧,只是,她最终只会被大雨打散落入泥泞之中,高欢的心突然有些发疼,她的第三任丈夫应该就是自己的这具肉身吧,他的心为她再次涌动,高欢收起了如这漫天卷地的雨水一般的心事,笑看着李诗茹。
眼前的这些自然是李诗茹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她急急忙忙的迎着高欢走了过来,眼眸轻转,只觉得好奇,问道,“要我帮忙吗?”
高欢沉沉的眼眸笑看着李诗茹,点了点头,说道,“娘子,你来的正好,我们这儿正好还缺些人手,随我过来吧。”李诗茹只觉得脸有些微微发烫,然后又冷一阵,热一阵的,恍然的交替着,只是不自觉的怔怔的看着他,然后跟着他走。
边跟着他走便暗骂,鬼叫什么娘子,怎么这么别扭呢!
这种事情,李诗茹是愿意做的,她不管尔朱荣掺杂了多少的功利心思在里面,对于李诗茹来说,能救济饥民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