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瑟瑟的血腥味道,还有淡淡的草木花的香气,两者混淆在一起,让人闻之心意烦乱,杀手们的血,护卫们的血,高欢的血,李诗茹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心究竟为什么而颤抖,她的神情有些木然,进到了院中,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夜空,幸亏夜空和星辰依旧。
窗外的松柏投下长而暗的影子,将她的身影遮蔽得越发的显得纤瘦。
高欢的脸色惨白如纸,双目中布满红色血丝,整个人说不出的憔悴和乏力,衣衫之上尽是些血痕,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的风穿过窗子吹着他的衣袍猎猎舞动,他的神态之中有一种男子的坚毅和桀骜,苍白的脸色之下,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慑人之美,传说中的战神之姿,也不过如此吧!
李诗茹的目光再一次被高欢吸引,迷离的眼神之中仿佛镌刻着数不清的情丝。
他没有事情,李诗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低低的问道,“你的伤!”然后,目光顺着那插着箭的伤口望去,他的衣袍上一大片鲜红的血色。
李诗茹扶着高欢坐到了椅子上,定定的看着高欢,说道,“我替你把箭拔出来。”
高欢点了点头,李诗茹再也不是那个在校园中的青春女孩子了,到了这个朝代竟然变成了冷面医士,学跆拳道的时候曾经学过简单的包扎,此时也只能对付上阵了。
李诗茹用绢布紧紧的系住了他的胳臂,一咬牙,飞快的拔出了箭,鲜血溅出,喷溅在了李诗茹的衣衫之上,高欢的脸色惨白,却强颜欢笑,把那个小白玉瓷瓶交到了李诗茹的手中,指点李诗茹如何包扎伤口,既要做到尽量止血又不影响行动。
李诗茹虽然不是常见鲜血的人,可此刻的她却表现得异常的冷静,高欢的鲜血如此的飞落,她也觉得手发颤,脑子发昏,可又不愿让他在这种状态之下还安慰自己,只能力求面色淡然,手势稳定,一句话不说的替他包扎伤口。
那支箭的劲力很大,伤口深入骨髓,上药包扎之后,血虽然流得满了许多,可仍旧没有止住,高欢面上虽然无事,可脸色却越发的惨白了起来。
高欢看着一脸镇定之色的李诗茹,伤重也不忘打趣,“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冷面杀手,在哪里学的跆拳道?”
李诗茹愣愣的看着高欢,半晌才缓过神来,“你是那个人……”
还没等高欢答话,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蓦然的从窗前一闪而过,李诗茹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立刻挡在了高欢的身前,高欢又一个闪身护住了李诗茹,两人都是一般的心思,唯恐对方受到伤害。
待那个人低声说话时候,高欢这才平静下了脸色,“不要慌,是我们的人。”正说话间,那个黑衣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正是方才送高欢药的那个人,那人低声说道,“今夜,你们必须得离开这里,胡太后又加派了人手正往这里赶。”
“他是什么人?”李诗茹转眸看向了那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俯身下拜,道,“属下是皇帝陛下的亲信,特奉命一路保护贵妃娘娘。”
李诗茹这才释然,只听那人说道,“我已寻好了藏身之处,我们即刻便出发。”
听完那人说完话,李诗茹这才冷声说道,“既然胡太后怕落我父亲的口实,只敢对宫外的我动手,那么,我们就尽快入宫吧!”
此话说完,李诗茹深深的看着高欢,又仔细的看了看高欢的伤口,她的眉头皱了皱,“再歇息片刻,我们便出发。”
高欢站起了身子,默默凝望着李诗茹,眼睛里有情丝一闪而过,还有许多的话想要说,而此时,却是说不出口,他沉声说道,“这点伤势我还撑得住,胡太后对你势在必得,虽然皇帝派了暗卫保护你,可毕竟斗不过胡太后派来如此多训练有素的死士,我们现在正处在危险之中。”
李诗茹点了点头,沉沉说道,“正是因为我们正处在危险之中,所以你才要休息片刻,让血止住,如果再这么流下去,难道你想让我背着你逃命吗?你这个混蛋,你难道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吗?”高欢盯着李诗茹一句话都不说,李诗茹说道,“以静制动虽不是上上之选,但总比带着众伤兵逃离的好,我们可以趁现在布好局,只等着他们来。”
高欢沉默了片刻,冷着脸,点了点头,那个黑衣人道,“好,就照皇妃娘娘的意思的办。”说罢转身出门。
事情大起大落,刚才的一心一念都是绝不能让他因为挂虑自己而行事顾忌,既然心意已定,不过是一条性命而已,此时,心已落下,想着稍后的一场恶战,李诗茹淡然一笑,她知道他们两个人都不会死去,他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这话还得问……
李诗茹呆呆的望着高欢,只是出神,高欢也是只看看李诗茹,两人忽的相视而笑,同时举步,向对方行去,伸手握住了彼此的手,一言不发,却心意相通。
这是他们在出行之后的第一次握手,亦是彼此意念相通的第一次握手,无尽的情丝在这执手之间流转,很多事情,亦是不用细说。
李诗茹的呼吸变得那么绵长,她望着高欢的眼睛,窥探着他的意念和动态。
即便知道自己即将嫁入皇宫之中,也知道尔朱英娥的这段历史,更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便是她的第三任丈夫,而此时,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想的。
在李诗茹的心中一直都有一份对****的执意追求,她想要一份纯洁如白莲花一般的爱情,可在这个朝代,面前的这个和自己来自于同一个世界的男人到底能不能给呢!
不知道多了多久,高欢把李诗茹拥在了怀中,他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似乎能为李诗茹抵御这世间所有的风刀霜剑,他的气息是如此的让人沉溺,只想沉溺到死。
高欢的话语似绵绵的春雨落在李诗茹的耳际,“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我知道,你不是尔朱英娥,既然我们两个能同时穿越到了这个朝代,又穿越到了这两个有情人的身体上,那么,就让我来爱你吧,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肯跟我走,我情愿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放弃所谓的野心和抱负,带着你趁乱逃走,与你做一对布衣夫妻,在乡间平凡终老。”
跟高欢走,和他厮守到老,李诗茹听到这里,乐开了花。
李诗茹不自觉的伸出了手臂,轻轻的环在了高欢的腰上,喜笑颜开,“我叫李诗茹,你叫我小茹便是了,我们现在就走好了!”
就在这时,绿衣和碧痕两个人在窗外面唤李诗茹的名字。
李诗茹陡然一惊,瞬间推开了高欢,一脸的喜色瞬间变成了悲戚之色,她突然问道,“他们怎么办,我们要一起带走吗?”
窗外面传来两人关切的呼唤声,李诗茹只能隔着窗子,说道,“没事,你们放心。”
两人这才离开,脚步声越来越远,终于不见。
李诗茹举目远眺,窗外的暮色如墨染,神色肃然,“若我与你一走,首先牵连的便是跟在你身边的这些侍卫,即便你还要带着我走,那么其他的人呢,我们的命途早已经注定,若是我们违背历史,违背天意,势必情势大乱,又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性命会葬于你我的手中。”
李诗茹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仿佛是从胸腔里面逼狭出来,“高欢,我们真的可以自私到不顾身边的人吗,我们能牺牲他们来成全我们吗?”
李诗茹说完定定的看着高欢,“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
高欢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然而这黯淡之中,李诗茹已经明白高欢的认同和懂得,他是温润的男子,虽然了解他不算多,但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心,他能够为了李诗茹而放弃所有,却发现,人世间,原来还有这样多的放不下。
泪光簌簌里望过去,那一轮明月高悬在空中,似不喑世事悲苦,一味的明亮濯濯,将李诗茹和高欢的悲哀和隐忍都照得无处容身。
那么多的眼泪,李诗茹已经许久没有肆意纵容自己哭一场了,她的足下一软,伏在了高欢的肩头之上,任由心头乱如麻绪,只逼着自己将残余的冷静说出口,“如果,我可以跟你走,我何尝不愿意抛下所有就跟你走,什么也不想,只跟你走,可是,现在正逢乱世,你我任性一走,却又将身边人的性命置于何地呢,我们虽然是穿越过来的灵魂,可在这世里,他们便说我们的亲人了,我们一走,遭受灭顶之灾的恐怕就是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