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茹出冷宫已经有了三日了,皇帝元诩日里常常去看她,只是并未召幸,也不留宿,却是让旁人也看不懂这恩宠如何了。
这一日恰逢立冬,宫中备下了家宴吃饺子,除了太后没有出紫微宫,宫中的嫔妃倒也是齐全了。
所谓的家宴吃饺子,原本是因为立冬乃秋季与冬季的交子之时,宫中嫔妃长日无聊,便由各宫都自己做了饺子,凑成一宴,讨皇帝的欢心而已。
皇帝元诩刚下朝,回来听胡皇后说起,倒也还算高兴,便在皇后的中宫赐宴,嫔妃们自然是别出心裁,各显神通,虽不如西安的饺子宴丰盛,却也是花样繁多,皇帝元诩久未见笑容,却也是笑了。
李诗茹也在其中,她调皮的心思大发,也做了一道,逼着元诩吃下,元诩刚咬了一口,就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被李诗茹给逼着把剩下的都吃完了,又好生敬了一杯酒灌了下去,那滋味叫一个酸爽。
李诗茹笑靥如花,问道,“这样的饺子你吃着觉得如何,皇上往后再吃到什么饺子,也不会忘了这顿饺子的。”
元诩被折磨的无可无不可,满口的辛辣,咳嗽个不住,却也忍不住笑,“英贵嫔,你还真是矫情爱折磨人。”
胡皇后温婉的笑了起来,只是不说话,右昭仪饱含了醋意说道,“皇上您就喜欢英贵嫔这样的矫情的样子。”
皇帝元诩不以为许,拥过了李诗茹,“她怎样朕都喜欢,她是最不能少的。”
胡皇后注目笑道,“英贵嫔,难怪皇上对你如此牵挂,连在冷宫里都要一意放你出来呢,还亲自抱了你出来。”
李诗茹的面上挂了略略淡薄的笑意,“那就看皇帝的意思了,又有什么人能改变皇帝的意思呢,皇后娘娘你有这个能力吗?”
皇帝元诩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皇后,你有能力改变我吗?”
这话说出来的轻松,可听到皇后的耳朵里却不轻松。
胡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和惊惶,却也只能强忍着不发作,她的唇角含了一抹浅笑,“臣妾怎么敢左右皇上,在大魏皇帝永远都是对的。”
皇帝元诩手中拿着酒盏,话锋突然一转,笑道,“娥儿,朕封你为皇贵妃,只在皇后一人之下,你意下如何?”
这样骤然的封贵妃,确实让人意外,而这个贵妃的位置又是没有先例的,皇后以下就是左右昭仪,元诩突然给了她这个荣宠,确实让人惊异,地位确实贵重,如此一来,满宫中人还有都变了颜色,连胡皇后亦是变色。
最后还是右昭仪忍不住说道,“皇上这般喜欢英贵嫔么,这贵妃之位却是前所未有,而且,这进位份也不能越级啊!”
皇帝元诩“哦”了一声,转眸看向了右昭仪,眼睛似暗夜里的寒星,“你想左右朕的决定吗?朕想封赏谁便封赏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右昭仪吓得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她深深的剜了一眼李诗茹,“臣妾不敢。”
李诗茹得了这样的封赏,本该高兴,可那高兴却也是损兵折将的,封了这样的高位给自己,就是让满宫女人的矛头都对向自己,李诗茹却又不得不笑对,“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皇后一袭天水大红的衣衫,耳边一对珊瑚耳坠摇曳生辉,与大红的衣衫相映成趣,衬托的肌肤更加白皙柔美,她笑的极为柔和,道,“陛下今夜是要陪英贵妃了。”
皇帝握一握皇后的手,说道,“果然皇后知朕的心意。”
胡皇后看着李诗茹,眼神中带了一分玩味,温和的说道,“那么,英贵妃,你就先回宫等陛下吧!”这句话掐到好处的解了大殿之中凝固的气氛,李诗茹起身告辞,众妃嫔见礼相送,皇帝元诩看着,面上带了一分略有深意的笑容。
李诗茹扶着竹言的手,转过长街,四下无人,只有冷冷的风吹着。
李诗茹低低的说道,“皇帝这是在搞什么?”
竹言道,“以示恩宠呗,在这个后宫如果没有皇帝的恩宠,人人都会把我们踩在脚下面的,那些宫嫔妃妾们的背景都很大,没有一个是惹得起的主,皇上若不这样宠爱您,说不定会有什么人会在咱们身后使绊子。”
“这样就不会了吗?我现在就是一个活靶子,呵呵!”李诗茹冷笑出声。
竹言说道,“陛下不给妹妹封赏,妹妹也是这宫中之人的公敌,我们快些回去吧,风冷我的腿疼了,妹妹,你的腿也疼了吧!”
两人回到了宫中,碧痕和绿衣两人用姜水替他们两个敷着关节,李诗茹开口问道,“碧痕,含翠什么时候回来啊。”
“含翠她中了毒,那毒一直未解,我们两个也担心她呢!”碧痕答着。
“哦。”李诗茹的眉头皱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也回来有几天了,怎么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起过啊。”
“长乐王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担心,还特意嘱咐了,说含翠的毒一解就把她送到宫里来。”碧痕答允着。
李诗茹转念想了想,这事却是有些蹊跷,便沉吟着不说话。
竹言见李诗茹不语,脸色也渐渐的沉着,过了半晌,道,“这事,你们就不必声张了。”
碧痕满脸疑惑,李诗茹叹息了一声,低声继续问道,“她是怎么中毒的?”
“含翠多才华,每日里闲下来的时候,总会弹古琴。长乐王见她弹的音色俱美,便给她拿了一把上好的古琴,一日,含翠弹拨着古琴的时候就晕倒了,我和绿衣两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长乐王召了御医,说含翠中了奇毒,需要慢慢调养解毒。”碧痕简略的说着话。
李诗茹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道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李诗茹说完静静的望着外头漆黑如墨的天色,仿佛是望着自己望也望不见的前路,她的眼中有一抹晶莹一闪,终究还是忍住了,轻声说道,“竹言,明日我们去长乐王府瞧瞧去,你跟皇上说一声。”
竹言揉了揉微微发暖的膝盖,站起了身子,安慰的拍了拍李诗茹的肩膀,和她紧紧的依靠在一起,他们的影子落在了墙上,像一道单薄的剪影,若是哪一天风吹得大写,便要一同吹去了似的。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妹妹,这皇宫进来容易,出去却是难,这话是没有办法开口说的,我们只能等时机到了再说。”
正说着,皇帝元诩从外面走了进来,竹言连忙闪开了,和碧痕,绿衣几人告退,出了暖阁。
皇帝元诩温沉的手掌有难言的力量,按压着李诗茹纷乱而缥缈的思绪,元诩在李诗茹的耳畔轻声叮嘱,低低的说道,“妹妹,不要担心,不要落了旁人的圈套,长乐王已经派人日夜守着含翠了,你要心静才是。”这样温柔沉着的言语,听得李诗茹的心中沉沉一动,不免生了几分依赖之情。
这种依赖,在李诗茹从冷宫出来之后,方才滋生蔓延,在冷宫之中,一直都有噩梦缠绕,那些苦度的日子,是她这一生当中经历的最为困苦的时候,内心的惊恸,躯体的痛苦,无一不像毒蛇紧紧的将她缠绕,即便是心再宽大繁盛,在昏黑悠长的暗夜里,自己仍然会断续着醒过来,元诩,自己虽然接触他的时间不太长,但她仍然相信在元诩的心底是有一分纯真的感情的存在的,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救过潘外怜,元诩也会想办法把自己接出冷宫,即便是在那样艰难的岁月里,李诗茹依然详细感情。
“那你放我出宫。”李诗茹低低的说道。
“妹妹,这个却是不能,出宫是大事,而且,我和子攸会有大的动作,此时,你出宫是犯了忌讳的,我们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出现任何意外。”元诩沉沉的说着。
似是觉察到了李诗茹的不安,元诩的手臂,始终紧紧的揽着李诗茹微微散着冷汗的身体,将自己的温度绵绵传递。
元诩的手臂健壮而有力,紧紧的包围着她,即便是在这样冷冷的夜里,始终被他的温度包围着。
元诩低低的说道,“妹妹,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让爱我的人有事的。”
那一刻,李诗茹的心乱如麻,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会相信,他一定会说道做到,可是,现实呢,却远非如此,元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算计了,而算计他的那个人正是自己最信任的和需要依赖的元子攸。
其实,自己又何必要事事算计,若是有人可以依赖,事事都由着他做主,可是,那个人如今又在哪里呢,她对元诩的感情很复杂,是兄妹般的深厚情谊,又因为着失望而变淡,却又因为着元诩未来会有的结局而深深的担忧着,也不知道是怜悯还是什么了,这样的生活让李诗茹觉得好累,她低低的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