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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新同学(1)

有些事情的糟糕状况还没来得及运心收拾,却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甘子随父母办理了移民手续,光荣的成为了一名美国华侨后裔,宋雨婷是通过同桌欧阳菲菲处得知的消息,她又说,甘子当时还留下了一句话作为诀别:“宋雨婷,离开你,是我找到幸福的真正开始!”

难道自己真得这么差劲么?他连一个美好的词汇都不施舍下,现在挂在宋雨婷满脑子里的,只有他的刻薄笑容还有不屑的举止。

宋雨婷能想到的只能是,远离祖国就是他早已盘算好的事情,他的父母是富豪,生怕财产被无端地侵蚀而不受保护,然而更确切的说,甘子是想要跟自己划清界限,所谓眼不见则不怪,耳不闻则清静。

曾经那个掉进了蜜缸里的宋雨婷总是浮想联翩,为了得到甘子的爱,她宁愿卸下自己的大小姐脾气,像只乖巧温顺的波斯猫偎依在甘子的怀里撒娇、讨笑。

然而闺蜜小月的自杀身亡,却深深地戳痛了宋雨婷的心。

爱情,除了甜蜜,却更能走向另一个极端。

就在甘子紧锣密鼓地办理移民手续的时候,小月却奇怪地人间蒸发了。当宋雨婷在得知小月的尸体从闽江中被打捞上来时,那一刹那,她顿感全身毛骨悚然,就像是自己迫害了小月,一个曾同自己相伴相惜的闺蜜。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对于爱情的渴念中莫名地添加了一笔鬼魅般的恐惧感。似乎有个披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披头散发抻手缓步靠近自己,她的双眸阴森森的,透着绿光,哆哆嗦嗦地直喊叫:“还我的命来!把爱情还给我!我要你永生永世得不到爱情!”

宋雨婷被震响的铃声吵醒,猛地窜起上半身,睁眼一缕骄阳拂面轻淌,幸好只是一个噩梦,她再次如泄了气的皮球,躺回床铺,摁下接听键,另一只手将被单淹没额头,“死‘疯子’,姐姐还没睡醒呢,这么早来烦姐姐干嘛?”

林子锋正在家中擦皮鞋,另一只脚搁在台阶下方,他慢条斯理地说:“今天可是个大喜的日子哟!”

宋雨婷不耐烦地回:“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据我夜观星象,洞察八方神灵,预感到今早定有灾星降临,到时四方混沌,妖魔横出……”

“烦人呐你,没事滚蛋,妨碍姐姐睡美容觉。”

“欸,等等,是有实情告诉你了。今天早上新班主任就要到任,听说那可是个实打实的女魔头,据可靠消息她就有三头六臂!反正我是觉得这个新妖女,也就那货……欸,四月天,你在听吗?我可跟你说……”

宋雨婷竟把这一茬事给忘了,看来爱情还有这般魔力,不仅伤身还伤记忆力,她倒未老先衰了,后脊背像被螫针猛扎,嚯一下丢开被单窜起身,也不管林子锋在电话那头连连叫唤,她自个儿倒是惊恐地呐喊起来:“要出人命啦!”

姐姐宋雨欢是闽侯三中高一八班的班主任,她自诩“黄金剩女”,自称妙龄二八,却是实实在在的二十八岁,她总喜用故作娇态的声调谈笑,更喜用刻意的柔态引人注意,此刻她正扭身攀在宋雨婷的卧房门口娇声嗲气地忿怒,痛苦晃身,就像白狐极力扭摆掉身上的虱子。

“雨婷吶,你就不能矜持点,大姑娘家的,雷大的吼声,都快把我的面膜震掉了啦!”姐姐宋雨欢气得忸怩作态般地踩跺脚,一面又开始微微仰头护着特制的油绿色的“面膜”。

宋雨婷竟看到姐姐脸上又搞出的新花样,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里诡笑着难怪姐姐嫁不出去了,就是一个吓人的饕餮,自己面上涌着厌恶感,说:“老姐,你脸上又涂着什么鬼东西?”

“美白祛痘膏呀,医书上有写着,用牙膏混芦荟涂面,敷上三分钟,然后再用清水清洗,不出三周,痘痘就会全消了!”宋雨欢微微倾脸,仿若高高在上的汉家大公主,喜上眉梢却又摆摆手极其不耐烦地说,“哎呀,反正你是不懂的啦!快点起来,别又迟到了。”然后她像个孕妇一样,高高地挺起胸腹,半拤腰继续仰面,右手轻轻地在油绿色的面膜边沿缓压厾点,自鸣得意地对自己心中的那个她说,“等我把痘痘治好了,看你还怎么跟我比!”

现在最值得深思熟虑的一件事情,就是如何翻过面前的这道铁门。林子锋深深抿着香烟,在宋雨婷的身边踱来踱去。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都火烧眉毛了,还优哉优哉的。快想想办法,看怎么能够不被记名进去?”宋雨婷焦急地说道。

“我倒有个办法。”林子锋丢下香烟蹾脚碾灭,走到铁门边,他趴在窗户处,假装捂肚难受的可怜相,右手五指在窗棂边漫爬,“叔叔,欧欧,我的好叔叔,我生病病了。”

宋雨婷万念俱灰,心里暗暗诅咒:“又用这招,屡试不成,真是个死‘疯子’。”

突然一张肥耳大脸从窗户里冒出,堵在林子锋的面前,他脸露青筋,盛气凌人地吐着粗气说:“你是哪班的?”

林子锋就像李逵林中遇山虎子,他灵机一动,故作镇定地说:“我还以为这里是救助站呢,救助站在哪里呢?”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慢慢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就开始飞奔起来,跟随宋雨婷一起躲到了电线杆后。

“怎么样?”宋雨婷问。

“门卫又换了只肥猪来当,吓死人了。学校还真不缺蒋门神呢!”

“正门进去肯定要被记名了,到时班级再被扣掉集体荣誉分,班长大人肯定又得唧唧歪歪个没完没了了,而且新的班主任,你不是说她很凶吗?”

“也没那么恐怖啦,大不了,这学我们不上了呢。”

“你可别胡说,学上不成,我还怎么回家?你也知道我姐姐那口‘柔情似水’般的腔调调。”

林子锋幸灾乐祸地掩了掩嘴,倒被宋雨婷狠搡了一把后,只好克制住,说:“好了,不笑了,那现在可怎么办?”

“你平时鬼点子不是很多吗?装病不行,硬闯肯定更不行,色诱也用过了,那还有什么绝招,你快开动一下大脑嘛!”

林子锋鬼脑中灵光一闪,忽而笑道:“有了。”他牵着宋雨婷的手,向后山跑去。

闽侯三中建在旗山山顶,周围用围墙困住,后山林子中有一堵墙相对海拔较低,最适宜偷爬而入。

两人站在后山斜坡处,周身簇拥着黑压压的竹叶子,在清风的抚弄下发出簌簌的声响,而他们的面前正高耸着一堵危墙,这便是唯今的万全之策了。

“这么高怎么爬的上去呀?”宋雨婷叫屈。

“你踩着我的肩膀先上去。”

“你看这墙能行吗?”宋雨婷捻着细指,轻轻点了一下墙壁,说,“比我姥姥还老了,踩不实,掉下来可怎办?”

“姥姥也是爱你的呀,它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踩又扛又拽,两人终于跳入墙内。拍净身上的尘土,顿时令两人惊讶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

“安吉丽娜怎么能够顺利地走进来?”宋雨婷质问身后走上前的林子锋。

而林子锋自己也纳闷地搔头说:“怪了,这死病猫怎么可以如此顺利地走进来?该不会她又耍了什么损招吧?瞧她居然还冲着那个死肥猪抛媚眼呢!”

宋雨婷厌恶地掸了一下袖子上的泥土,猛地又甩到林子锋的肩膀上,说:“我看你就是没尽心做好一件事,你要是有她半点心计,我们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副惨样!”

“你怎么能把我跟她……个浪货比呀,我堂堂正正的一个人,我……”

宋雨婷不再细听林子锋的絮絮叨叨,径直向教室走去,搁下书包,花痴同桌欧阳菲菲又在看她偷拍到的照片。欧阳菲菲是个娇小的女生,鼻尖挂着副五百度的眼镜,嘴巴内还特意套了副钢牙。她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两个牛角辫高高地翘在她的头顶两畔。虽然身材娇小,但她却是个篮球控,校篮球队的队长,也就是高二八班的体育委员蔡家耀,就是她的偶像,而且是她偷拍到的照片上的主角。

欧阳菲菲把照片送到宋雨婷面前,请她欣赏,“四月天,你看看这张照片帅不帅?”

宋雨婷自然知晓欧阳菲菲的意思,这种问题,除了回答很帅,另一个选项就是非常超级无敌的帅。这个不言而喻的问题,闭眼都能回答的上来。

宋雨婷只有点点头,装着勉强的微笑回敬欧阳菲菲的花痴模样,然后眼前再一次扑进那个不协调的后背。

安吉丽娜,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宋雨婷坐在她的后桌,永生难忘初来班级时跟她仅有的一句对话,那时彼此都还陌生,宋雨婷就轻轻拍了拍安吉丽娜的后背,柔声向她打招呼:“你好,我叫宋雨婷,以后我们就是前后桌了,请多多关照。”

笑容就挂在宋雨婷的脸上,但安吉丽娜却像个石头,冷冰冰的,她并没有转头,却扭开宋雨婷送上的手掌,继续盯着自己手中的书籍。

这是她与面前这个冷漠寂静的女生至今唯一的一句对话,而且是只有单边问候的对话。带着愠怒与鄙夷,宋雨婷早已将关于安吉丽娜的一切都排除在自己的学校生活之外。

无人完全知晓安吉丽娜的底细,而林子锋在得知宋雨婷的不悦后,就开始了长达两个月的跟踪调查。最终才查明安吉丽娜原来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了台湾后再没回来,父亲整日酗酒赌博,总是对她横加施暴,日子久了,安吉丽娜也搬离了父亲的住所,现在她一个人在外面生活。

知道安吉丽娜的处境那一刻,宋雨婷的内心拔凉拔凉,但很快又被她的冷漠浇灭了同情的热心。

可是欧阳菲菲却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乖女生,她遇见越是不爱搭理自己的主,就越是起劲地凑前讨笑。

这会儿,欧阳菲菲又把关于蔡家耀的照片摆到安吉丽娜的身边,向她重复那句“帅不帅”的问题。自然安吉丽娜继续保持冷若冰霜的姿态,继续无所顾忌地看着手中的书籍。

林子锋与胖子梁伊凡坐在宋雨婷的右侧一桌,林子锋有个习惯,就是一刻不得闲地对着镜子拨弄自己额头上那一撮长毛,而能够引起梁伊凡感兴趣的东西,只有满抽屉的零食。

宋雨婷心中的疑窦难以摆脱,她竟歪着脸,冲着安吉丽娜的后背厌恶地使着眼色,一边对林子锋说:“也不知道,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迟到不记名就被门卫放过了。”

安吉丽娜的耳朵听得针针的,她只用眼眸冷冷瞥了一下后方。

这一冷瞥倒是吓住了宋雨婷,宋雨婷向后靠身,急忙问了句,“你想干嘛?”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到被眼前这个病猫揪住了心的恐怖。她看到眼前这个女生浑重的眼带,沉郁的面色,像是一具死尸,毫无半点鲜色。

但安吉丽娜仍是噤口不语,只是微微抿唇,轻轻压着书面,另一只手开始把水杯中的热水温润自己的口腔。

看来她确凿无疑是一个不正经的女生了。宋雨婷大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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