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暗中停了下来,傅雅君被惯性带着,差些掉进湖里,她轻轻的呼唤苏子祺的名字,回应她的只有荷叶翻动的声响。
傅雅君屏住气息观察四周的景象,在河边巡逻的守卫现在却是一个也不见。整座宅邸沉静如死。
小船摇摇晃晃,傅雅君脚下不稳往后倒去,她闭上眼睛,没有等来意料中的疼痛,而是跌到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她原以为是苏子祺接住了她,便放下心来,笑着转过头,说:“你怎么...”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笑容僵在了了脸上,站在她身后的并不是苏子祺,而是那天晚上出现在她梦里的面具人。
傅雅君心慌意乱的从面具人怀中挣脱开,咽下一口唾沫,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面具人听到她的话,伸出一根手指的在傅雅君面前晃了晃,傅雅君话一出口,就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厌烦。
如红杏所料,一到夜晚莲花池上温度骤降,再加上她紧张的浑身冷汗直流。一阵风吹过,傅雅君双腿直打颤,但是寒冷也让她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她勉强直起身板,问:“我人已经来了,说吧,你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面具人身影一阵模糊,紧接着便绕到了傅雅君的身后,一把搂住傅雅君的腰,趁她不注意时动用轻功,飞快的掠过莲花池,朝着宅邸西南面奔去。傅雅君只觉得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冷硬如铁,她看着四周飞快向后退的景物,不禁为苏子祺担忧,也不知苏子祺追不追得上他们。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停在一座假山的山洞中,山洞满是灰尘,傅雅君抬头一看,一只蜘蛛顺着纤细的蛛丝,在她头顶上空爬来爬去,她细细听着,便能分辨出老鼠在黑暗中攒动的声音,鸡皮疙瘩沿着她的背,漫向全身,面具人将她放下后转动机关,从她身后传来石门落下的声音。
与此相对的是傅雅君正面前一道石门开启,面具人侧过身示意傅雅君先走。
傅雅君迟疑着迈开了脚步。她一马当先,头也不敢回,沿着曲折的走道,不知拐过几个弯,才摸到了一扇木门。面具人一声不响的跟在她的身后,傅雅君完全察觉不出背后到底有没有人,她等了一会,面具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她便鼓起勇气,推开了前面散发着腐烂气味的木门。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傅雅君下意识地干呕着。伴随着血腥味的还有细不可闻的呻吟。
面具人从背后推了推傅雅君,傅雅君催促自己迈开脚步,虽然这个地方和刚才的过道一样昏暗,但好在每隔几米就一盏昏黄的灯。再加上脚上的地板显然被好好整修过,路是比刚才好走了,可是傅雅君反而走得比方才更加艰难,因为她越往前,血的味道就越浓。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个地方,透过微弱的烛光,她看到一些,明显是用以酷刑的刑具。刑具上面还挂着一些干枯的黑色物质。傅雅君强压下自己的好奇心,不去想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又越过几道门,他们来到一个分叉路口,傅雅君犹豫不决,面具人一把抓住傅雅君的肩,将她推向一个方向,她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就看到一扇上锁的铁门。
面具人说:“我们到了。”
傅雅君迟疑着走上前去,透过铁门上狭窄的空洞,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倒挂在墙上。献血顺着他的长发淌了一地,她身上的衣服被血浸湿,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傅雅君心下一沉,一个不祥的预感浮现在她的脑海。
她转过身,以目光询问面具人,却见面具人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轻易的打开了铁门,指着鲜血模糊的人,对傅雅君说:“怎么?你哥哥你都认不出来了吗?”傅雅君猛然转过头,快步走到那人面前,柔声问:“傅劲松?”
不知为何,傅劲松居然然被傅雅君的声音唤醒,他转动头颅朝着傅雅君的方向,问:“是你吗?雅君。”
傅雅君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泪流满面,她想将覆盖在她脸上的乱发拨开,却又害怕触碰到他的伤口,面具人走上前来,点住傅劲松身上几个穴道,对傅雅君说:“时间不多,你们有什么话就快点讲。”
说着,他便退出了房间,傅雅君此时已经顾不得面具人到底是什么目的,显然面具人方才点的那几个穴道,对于傅劲松大有好处,傅雅君听他长叹一声,说话的声音也比刚才有了些力气,她蹲下来,靠近傅劲松,问:“你,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傅劲松听了她的话苦笑一声说:“没什么,这也算是我自作自受,你不必为我哭泣。”
傅雅君只觉得他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急道:“你是犯了什么罪?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傅劲松敷衍着回答她“没什么。”
傅雅君看他这样凄惨,也不忍心再逼迫他,也就不再追问。傅劲松到是送了一口气,他问傅雅君:“你的伤,没问题了吗?”
傅雅君回答道:“早就没事了,比起关心我,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他是一派轻松,说:“再怎么关心我也就是这样了,你没事就好。”
傅雅君听他这副已经完全放弃自己的语调,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说:“就算你不关心我,你应该关心傅老夫人,她最心疼的就是你这个孙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一把年纪了激动之下会是怎样的反应,谁能说得准呢?况且,你还有你爹。”
傅劲松听到她说起傅老夫人,不禁生出几分愧疚,等他又听到傅雅君说到傅大老爷,便是冷哼一声,说:“我爹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呢。”
傅雅君皱眉道:“这话怎么说的?你是傅家唯一的独苗,你要是去了,傅家不就绝后了?大伯父必然伤心死。”
“他要是会伤心,就不会稳坐傅家家主之位这么多年了。”
傅雅君听他话里另有隐情,想从他嘴里多套出几句话来,为日后做点打算,但是傅劲松就是再也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傅雅君百般努力之下也是毫无结果,她不得不放弃。
傅劲松朝门口的方向,点点头,问:“刚才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傅雅君吃惊道:“不是你叫他来找我的吗?”看面具人动作熟练,她还以为他是傅劲松的朋友。
傅劲松此时也察觉出不大对劲,他叫傅雅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他越听越是生气,说到最后,他忍不住斥责她道:“糊涂,他叫你来你就来,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该怎么办?”
傅雅君委屈道:“我一天到晚被困在那个小院中,一点外界的消息都接触不到,他是第一个将消息透给我的人,我不抓紧这条绳子弄点消息,总不能就这么死的这么不明不白吧!”
“说什么死不死的...”
他原本想安慰傅雅君,但一想起宗文疯狂的神色,便把话吞回了肚子里。他还想与她说些什么,却听到面具人站在门外,冰冷的说:“有人来了,快走!”
傅雅君最后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跟着面具人离开了这里,回去的路已是驾轻就熟,两人的速度也快了许多,等他们又回到那个爬满蜘蛛的小山洞时。傅雅君问他:“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面具人打量傅雅君,回答:“你反应倒是快。”
傅雅君此时已经镇定下来,说:“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也不用再跟我兜圈子。”
面具人见她这般爽快,点头赞赏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啰嗦了。”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瓶,递给傅雅君说:“我要的其实很简单,你只要将自己的血装在这个瓶子里,交给我就行了。”
傅雅君听到他的话,反而迟疑了,对面具人说:“我怎么相信你会依照约定救他,要是我将血给你后你一刀我捅死怎么办?”
面具人回答道:“我又不是叫你现在就给我,瓶子你先留着,待事成之后,我自然会来你这里收取回礼。怎么,样这桩生意成交吗?”
傅雅君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瓶子拿了过来,面具人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搂着她回到那个小院。
山雨竹忧心忡忡地看着躺在床上,至今还昏迷不醒的宗文。吩咐静立在一旁的侍女,道:“夜里凉,再加一个炭火盆来。”
这几天她一直,衣不解带地守在宗文身边,山庄里所有的大夫都来看过了,但是每个人诊断出的结果都不一样,她也不敢随意使用药材,只得用些温和的保命药先将他的命吊住,待情况明朗一些之后再做打算。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推开门,在她身边耳语几句,山雨竹顿时冷下脸色,一掌拍在床板上,说:“那帮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屋子里的其他人听了她的话,无不战战兢兢,山雨竹看着他们懦弱的样子更加生气,碍于躺在床上的人,现在不便发作出来。她哼了一声,站起来对着小厮说:“走,带我过去。”
小厮擦擦额头上的汗,弯着腰跟着山雨竹走出房间,其他人也紧跟在后,最后一个小丫鬟转身将门关牢。
房间中静悄悄的,偶尔传来火花爆裂的声音,苏子祺不知何时出现在宗文的床边,他拿出扇子,拍拍他的肩膀,说:“别装了,给我起来。”
方才还一动不动的宗文,此时竟然睁开了眼睛,他抓住苏子祺的扇子抢了过来,猛烈的扇着风,说:“哪个庸医说我体寒,每天都摆这么多的炉子,这是要热死我呀!”
苏子祺在他身边坐下,笑着对他说:“你躺在这里偷懒,受这点罪也是应得的。”
宗文懒得与他辩解,他看着苏子青好奇地问:“怎么?今天不去守着你那个未过门的妻子,有时间来这里看我。”
“我想守也守不了啊。”
宗文幸灾乐祸的说:“她终于看穿你这个禽兽的真面目,把你踹出门了?”
苏子祺瞪了他一眼,说:“这次碰上个高手,叫我跟丢了。”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你,跟不上的人?!”
苏子祺浅笑不语。
山雨竹领着众人急匆匆的走向大殿,半路上却看到刑堂的首领面色慌张的往她这方向走来,她便停了下来,刑堂首领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她,面色苍白,声音止不住的发抖说:
“姑姑,傅劲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