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魏小允,今年十八岁。
这一年,我已经成为大一的新生,家里以纸扎店为营生。
而奶奶也上了年纪,所以刚刚放了暑假,我便火急火燎得从城里倒车回了村。
回家的路上,村里不少的邻里邻居冲着我打招呼,没有一个不夸南秋儿家的孙女长得是越来越水灵了。
而我,一路小跑回到了堆满纸扎人的院子,心知,这才算是到家了。
“奶奶!”
我嚷嚷着,穿过扎得栩栩如生的纸人,并不觉得渗人,那苍白纸面和艳红的脸蛋,在别人的严重或许极为阴森,而我却习以为常。
“瞅瞅你,大大咧咧的一点没个女孩的模样。”
奶奶的责怪中满满都是宠溺的声音,我向屋子里探了探身子,发现奶奶早就做好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给我接风洗尘。
而她自己,却是没有入座,返回院中继续那些纸扎的手工。
每每到七月末的时候,奶奶都会兴师动众的堆满整个院子的纸扎美女,迎娶轿子,金童玉女。
而这些与生意兴隆无关,却是十八年前,奶奶为我而下的许诺。
“奶奶。都已经第十八个年头了,你也该停止了。”
奶奶知道我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年,我爸爸本来命中无子,而奶奶略懂一些阴阳之术,将我请到了母亲的肚子里。
父亲一直以为我是从天而降的喜事,可直到后来爸爸在矿难中去世,而妈妈又因为忍受不了这样的家庭,逃回城里嫁了人。
奶奶这才恍然大悟,我是从阴间讨来的子嗣。
阴气太重,煞了父亲,而母亲也多亏远离了我,因为出生阴年阴月,我异于常人,及其招鬼,几次三番都险些被小鬼讨去了性命。
若不是那一次奶奶起坛作作法三天三夜为我请来了肯庇佑我的仙儿,也不会有我这十八年来的安宁。
当然,那不知是何方的大仙儿也不是完全没有条件。
奶奶说只要替他娶了亲,就算是作为回报了,作法后的第二日,奶奶在房门前捡到了一只玉镯,也算是与那仙儿的信物。
而从那之后,每年七月,奶奶便会扎大批的美女,再精心为其梳妆,搭配上古典的饰品。
可每一次那大批的纸扎人都无法燃尽,偏偏剩下纸人的脑袋。
奶奶说,那是当年救了我的仙儿对这亲事不满意,所以年复一年,花费了大量的心血,也着实让我心疼。
“这话说不得呦,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奶奶累一点无所谓。”
我听得出,奶奶的声线有些颤抖,但是话语间的强硬根本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够改变的,这么多年,我见惯了死亡和祭祀,却从未亲眼见过灵异事件的发生。
而十八年来的唯物主义思想更是在我心中根深蒂固,所以,满院子的纸人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个物件而已。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我无法劝说奶奶收手,那么只有动点小心思了。
入夜。
我偷偷得提了一桶油,将每个纸扎人的脑袋都涂上了些,今晚的夜格外的漆黑,如同是倒了的墨瓶,而月亮却又分外的明亮,那冰凉的月光,照在油光锃亮的纸人脸上,使得纸人脸上的表情更加的凸显。
不禁让我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浑身一个机灵,加快手下的动作。
只要今晚,我能够将这些纸人烧得一个不剩,就代表我成功了。
心里这样想着,嘴角便也微微的上扬,为我这样的足智多谋而感到窃喜,手里的油桶所剩不多,于是干脆将剩下的涂料泼在那大红的喜轿上。
血染的红色在夜色中显得诡异并且阴森,让我看着极为的不顺眼,手里的动作没有闲着,可却忘了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
整个人竟然就跌进了纸扎的轿子当中。
“真是晦气。”
我撇了撇嘴,打了个哆嗦,不知为何,明明是盛夏,但是这喜轿就好像是个冰窟窿一样,散发着寒气,逼入我的体内。
随后,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阴风,让这重量本不轻的轿子摇摇曳曳的,如同是个摇篮一般。
此刻,我再也没有之前的放松,总觉得周围透着一股诡异劲儿,即刻想要起身逃离,掀开了轿帘,眼前的画面,却让我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弹了回去。
一张惨白的脸上漆黑的眼珠空洞并且无神,脸颊两边那两块极为夸张的腮红和那如同刚允过鲜血的嘴唇格外的刺眼。
“新娘子,下轿吧。”
那尖锐并且刺耳的声音,不知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但是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是十分的清楚。
那一刹那,我蜷缩在纸扎喜轿的角落,恐惧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新娘子,请吧。”
我依稀能够看到,刚刚自己在那纸人脸上涂抹的油,锃亮的在我面前泛着光,那纸人有些不悦的继续催促我。
咽了一口口水,我仍旧一动不动!
可即便这样,我的身子却突然间不受控制,如同提线木偶一样,我整个人的动作都极为不协调的走出了喜轿。
就算我有意控制,但是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
出了喜轿,我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间灵堂之中。
这里的灯光昏暗,四周都是用木板搭建而成,空气里弥漫的尽是潮湿发霉的味道,之前奶奶扎的纸人们竟然都仿佛活了过来。
紧紧地盯着我,让我浑身没有一处不似焦灼。
大红的喜字和花球凌乱的张贴在空间本就不富裕的灵堂之中,我迈动着沉甸甸的步子,被操控着一步步的挪向前方。
只见,这昏暗的灵堂里唯一的光亮处,就是案板上的两个摇曳不定的蜡烛,时不时得刮来一阵阴风,吹得那蜡烛欲灭不灭。
蜡烛的正中间供奉着一个已经被蜘蛛网布满吐丝的牌位,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言离析。
我不由的一惊,还未回过神来,身后那被人掐着脖子一样尖锐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
“一拜阴司!”
而后,我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随着那声长音慢慢的向下弯曲。
“二拜灵媒!”
不管我怎样想要释放身体里的力量却都拗不过那股怪劲儿,转了个身,冲着那群一脸诡笑的纸人再次弯下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