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故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是从那个秋天说起吧。
李小渝独自走在大道上,两旁是一些不知名的小树和大树。放眼望去,没有一个人,只有被他惊醒的黄叶,有的躺在树下,有的飘到路上,有的还在空中飞舞,这是一个黄色的世界。秋天本来应该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他这样想到。然而,他收获的却是这样一个不满意的大学通知书,心里没有悲伤,没有感慨,没有喜悦,没有未来,有的,只是这片黄色。
叶赛宁的诗句从这片黄色中跳了出来:不惋惜,不呼唤,我也不啼哭,一切将逝去,如苹果花丛的薄雾。金黄的落叶堆满我心间,我的心已不再是青春少年。
就是这其中的一片黄叶,还安静的躺在他的某一本没有颜色的书里,在多年以后。在他再次迷茫的多年以后,他又无意中翻到过它,心情和当时没什么两样,同样的迷茫,同样的不知所措,同样的 ,没有了方向。
那是在西藏的浓野大学,位于西藏的林芝地区,林芝地区是西藏的七个地区之一,有“西藏江南。”的美称。就是在这个号称“中国的瑞士”,“西藏的江南。”的地方,他“渡过。”了四年的漫长大学生涯,这是他本来就不乐观的人生中悲观的又一段经历。其实李小渝也算是个老西藏人了,比起那些老一辈的留守西藏的解放军,或者到这边了淘金的生意人,他稍微嫩了点;但比起那些从内地到这边来上学的大学生,他还是算老的。他父母就是老一辈到这边来的生意人,具体怎么会来到这边,据说是因为有亲戚在这边,至于为什么亲戚会来这边,可能是因为亲戚的亲戚在这边。至于为什么亲戚的亲戚会在这边,真的是亲上加亲再加亲,说不清楚了。当然,这和传销还是有所区别的。
当然,有的“亲戚”,就是有的时候“亲。”近你,有的时候“欺。”骗你,有事没事就学“赵老师。”忽悠你的一些人。李小渝私下这样认为,这当然也是有一定体会的。当然他还私下认为,自己是一个少年老成的一个人,尽管经常被一些深信不疑的人骗。因为他这么年轻就被人骗这么多次,太有成就感了,所以叫少年老成,老有成就感了。
他还经常笑话骗他的那些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骗我,我被骗这么多次,还不知道你们是骗我的吗?我只是不想说而已,真傻”,他这样想到。骗人的人就想:“明知道是假话,你还信,还不说出来,这不是找骗吗?真傻。”其实,傻与不傻,就在一念之间,就像爱与不爱一样,关键是信任,我信你,你怎么骗我都可以;当我不信你了,你怎么说爱我都没用。
李小渝出生在现在工作的地方,藏东的门户,昌都,藏语发音“抢夺”,翻译成汉语就是两江交汇的地方,澜沧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昌都寓意繁荣昌盛之都,是靠近四川的一个地区,是康巴腹地,有着重要的军事地位,有“安藏先安康。”的说法,解放军当年就是先解放了昌都,后来才和平解放的西藏。
李小渝出生的那天,西藏已经解放多年,天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天空和往常一样飘着雪,虽然也还是一个秋天。具体来说,故事应该是从这个秋天开始的。不同的是,这个秋天的世界是白色的。雪下得不算很大,但很白,“小渝。”的爸爸本来想给他起个名字叫“小雪。”或者“小白”,但又觉得太女性化,而且当时的时代又没有开放到现在这种程度,怕大家接受不了。再加上孩子他爸是个高中生,为了体现出自己的水平,就给孩子起了个很水平的名字,“李小渝”。
因为老家是重庆的,可能又因为当时太想家了,也没有办法把这个好消息很快的传递给老家的父母,就是“小渝。”的爷爷奶奶,就起了一个不算女性化,但也不怎么阳刚的,只是很水平的名字。其实在今天看来,“小渝。”老爸还是很有远见,很有开放精神的一个人,这个名字在现在来看的话,还是很fashion的。与此同时,其实也注定的他的另外一个身份,在现在来讲,也是很流行的一个名字,就是“藏二代”。顾名思义,“藏二代。”就是汉族人在西藏奋斗、打拼的第二代。当然,这其中,不乏有“富二代”,“官二代”。只是李小渝的父亲是一个追求平淡生活的人,不求达官、显贵,只要一家人平安就行。但这在李小渝看来,父亲是不求上进,不然自己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可以去内地上一个更好的大学。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深秋,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是山的西藏,一座默默无名的深山的大学里,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想到要在这么一所深山的大学里呆四年,心里一阵荒凉。虽然自己生在西藏,但是以前也只是放假偶尔过来,被父母接过来看看,以解相思之苦。和父母相处的时间,算起来也可能没有几年,现在父母年纪大了,回内地了,本想把自己弄过来参加高考,考一个好一点的大学。哪想到,五百多分的高考成绩,居然落榜了。要不是这个西藏深山里的大学人没招够,通过调剂,最终收留了自己,现在已是无校可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个学校有着一种感激之情,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就来了,直到刚刚到学校看到大学校门的那一刻,才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
校门两旁破旧的木板上赫赫的写着“西藏大学浓野学院。”几个小字,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楚。木板上刷的漆有些已经脱落了,斑驳得好像述说着它的历史,就像西藏一样古老,神秘。进入校门,向右转,有一条林荫道,只有两旁的不知名的树,显得有些特别。在学长的带领下,没走几分钟,再向左就是宿舍了。李小渝到寝室时只有一个人,选了一个靠窗的床铺,放下行李就出了宿舍,准备看一下这个学校到底有多小,再者,平复一下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心情。
看到满地的黄叶,仿佛充满了宿命的味道。自己与生俱来的和西藏的缘分,就像落叶和大地的情缘一般。落叶归根,自己也终于要在西藏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学习,生活了。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也是自己任性、固执的结果。谁让自己当时只填一个志愿的,而且还填北京的学校,说是为了要看2008年的奥运会。最后,自己与北京无关,和西藏有缘,只是不知道这世的情缘,有多久,有多长。至于大学四年过后,该何去何从,管它呢,先把这四年过了再说吧,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虽然眼中充满了这片黄色的迷茫。
“嘿,同学,你的头。”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
李小渝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拉链,“没漏出来呀”,这样想着。抬头一看,一位姑娘映入眼帘,笑颜如花,用这边的花来比喻,如山上的格桑花。
“你的头上有东西。”女孩又说道。
李小渝这才回过神来,用手一摸,头上掉下一片黄叶,女孩又一阵咯咯咯的笑声,才和旁边的老女人挽着手走了过去。这个老女人,伴随了他四年,见证了他人生中无聊而深刻的四年。
等笑声远去,他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人家说的是大头,他却想到的是小头,不免一阵脸红,觉得自己有点龌龊了。
看着地上的黄叶,顺手拾起一张,想到:“这么多地方不掉,偏掉我头上,不知道算是你幸运,还是你的不幸,我今天就把你带走。”其实捡起来的那张也不一定就是刚刚从头上掉下去的那张,因为这树叶又没有名字,而且叫它也不会答应,形状又都差不多。“我觉得你是那一张你就是。”李小渝这样想到。黄叶已经模糊在黄色当中,但是,笑声还清晰的在耳旁回荡,那么清澈,那么清脆,那么清新脱俗。
又转了没几分钟,就到了宿舍门口,就在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李小渝就转完了大半个学校,可见,这学校得有多小。到寝室一推开门,见两人靠窗户站着,一高一矮,都瘦得跟个猴似的,哪像什么康巴汉子呀,两人搞个二人组合,说不定能红。李小渝心里边想边笑。就在这时,对方开口了,“老师好”。
“你们好。”李小渝随口说道,哭笑不得。
“但我不是你们的老师,我是你们的同学”,接着又说道。心想,这两2B身体不好,难道眼神儿也不好。仔细一看,一个带着眼镜,一个带着墨镜。“2B两镜。”组合,本想这样给他们开玩笑说的,但毕竟头一次见面,不好打趣,就算了。
只见这时两人就叽里咕噜在用藏语交流着,说的不是昌都话,李小渝听不懂,因为昌都的藏语和其他地区的藏语差别有点大。但凭他的经验,猜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肯定在说这个****,不是老师答应什么。这点后来向他们证实过。
高个子住在他下铺,矮个子住在他对面,其他的床铺也都放上了东西,也就是说“名床有主。”了。放眼望去,就只剩李小渝旁边的床没有放东西,唯一一个没有名的床,所以还没主人。说来也稀奇,大学里面还是上下铺的床,一个寝室住八个人,条件是艰苦了点,没有空调,没有暖气,没有网络。除此之外,应该还是挺安全的,寝室的门都是铁做的,还有防护窗,这也是西藏特殊条件决定的,有些人比较凶悍。其实,在西藏的地区,能有一所大学就已经很不错了,除了拉萨,就只有林芝了。虽然条件艰苦点,但是聊甚于无嘛。就这学校的条件,一般人还真想象不到,也接受不了。李小渝都忘了是怎样说服自己的,忘记是怎样放下执着,重新开始的。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开始无论怎样都不能接受,但是当木已成船,当米已成饭,当情人渐远,我们怎么办?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坐着船,吃着饭,寻找下一段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