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主一听,转过了头来,两眼正好撞上我的视线,顷刻间又匆忙避开了视线,不再看我,也不说话。
我还从未见过他的这般模样,觉得稀奇又有趣。
“你默认了。”我笑着说,伸长了脖子想将脸凑到他面前,但因为身高原因,我失败了。
“你不会是见我聪明机智,忽然爱上我了吧?”我说着便忍不住咧嘴,嘴边的笑怎么收都收不住。
虽如此,可他依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面上冷冷地,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男子汉大丈夫,敢想不敢承认啊?”我说着,便将手臂往他脖子上钩了。
我感觉他身上一抖,面上有些绷不住。
“什么?”他终于开了口,可声音里竟有些颤抖。
“他竟然在颤抖!”我愣住,感觉……怪怪的。
他什么都不怕,为什么会怕我?难道我是妖怪,会吃了他不成?!对我来说,他才是妖怪好不好?!
“喂!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皱眉。
绝情主回头一瞪,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脸上虽仍旧面无表情,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回避。
“再说话,就把你扔下去。”绝情主竟这样说了出来,他的声音不再颤抖。
“哼!”我转过头去不看他,心里鄙夷他怎么还用这套吓人的把戏来忽悠我,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
“哼!”良久,耳边传来了他的轻笑声……
……
不知道飞过了多少座山,也不知道飞过了多少河流,眼看天色就要暗下来,可眼前这乌鸦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它要带我们去哪儿?”空中,多情主的耐心渐渐被消耗完毕,便开口问了出来。
“啊!啊!”多情主的话音一落,眼前的乌鸦便回头冲我们叫了出来,就像在跟我们说话,像在回答他的问题似的。
可它说的,我们也听不懂啊!
“跟上去就知道了。”正疑惑时,无情主在旁说了这样一句,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自信和淡然,他似乎很信任这只白乌鸦。
又飞出去没多远,夜色降临,空中星星点点的点缀着一闪一闪的星星。四周寂静如水,除了耳边风声,身下偶尔传来一两只奇怪的鸟叫声之外,便再无其它。
夜静的出奇,若不是我的肚子突然十分响亮地“咕咕”叫了出来,我也能十分享受这片静谧。
但这一长串的响声过后,感觉自己的一张脸瞬间就垮掉了,脸上挂着的,是一团高温热气。
绝情主的脚步应声顿住,众人一见也都停了脚,连那只白色乌鸦都停下来了,几人都齐刷刷地往我脸上看了来了。
这更加重了我的难堪,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难为情,以前在黄道士面前我可不是这样的。
“呵呵……”
我脸上尴尬地冲绝情主咧开了嘴,一手摁住了自己的肚子,避免它再次发出响彻云霄的声音,在绝情主的注视下,感觉自己的老脸都要燃烧起来了。
想想,我也是差不多一天没吃东西了。这里除了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需要填饱肚子的人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世间能有什么宝贝,可以让我能像他们一样,一日三餐不用吃喝就可以活下去。
“是不是吃错药了?连饿了都不知道说?”绝情主竟这样说了出来,他在回击我先前说他吃错药的事……
真是……小孩子气!
“我……”一听他这话,我正要开口反驳,却见他一个转身就要往下落去,我便也闭了嘴。
他是打算先让我填饱肚子,我明白。但还不等他飞身下去,那只乌鸦却不知在什么时候蹿到了绝情主的脚下,挡住了我们。
正不知道这乌鸦要干什么时,却听它嘴里“啊!啊!”地叫了几声,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使劲地拍打着翅膀,好像要告诉我们什么。
“它在说什么?”绝情主皱眉问无情主。
“我听不懂兽语。”无情主轻描淡写般地说。
绝情主回头瞄了一眼无情主,无情主嘴角轻扬别过了头去。看无情主这样子,十有八、九是知道的,他只是不想说……
“啊!啊!”无情主话音刚落,那白乌鸦嘴里又叫了两声,落在了我的肩头。
定睛看它时,却见它伸出一个翅膀,兜住了眼睛里滴落的泪珠。这眼泪晶莹剔透,在它那纯白如雪的翅膀上闪着亮晶晶的光。
“这……是何意?”不仅我不明白,其他人似乎也都没有理解,都齐刷刷地盯着了这乌鸦。
“啊!啊!”乌鸦嘴上叫着,将那翅膀兜住的泪珠递到了我的面前。
“莫非是要给我这眼泪?”我虽不太明白,但仍将手往它翅膀下摊开了。
果然,我将手一伸,它便将翅膀倾斜了。
那晶莹的泪珠便顺着翅膀滚落了下来,当它们滑落在我手心的时候,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泪水竟在手中慢慢溶化,转瞬便浸入了身子里。
“这……”我心里一惊,正惊异时,忽然感觉身体的疲倦正在散去,腹中的饥饿感也已消失殆尽。
我望了眼绝情主,向他传递了我的惊讶。
绝情主见我脸上神情,似乎也明白了过来,可他却皱紧了眉头,带着一种不太肯定的眼神又盯着了我肩头的乌鸦。
“哼!走吧!”无情主在旁嘴角轻扬,话音未落,人就已经飞了出去了。
“啊!啊!”那乌鸦叫了两声,也跟着无情主飞了出去,不一会儿便蹿到了无情主的前头,又成了尽职尽责的领路人。
绝情主将我刚刚接过眼泪的手掌攥住,一声不吭地盯了一会儿,又抬头望了眼已经渐行渐远的两道白,继而也提脚就飞了出去了。
见绝情主往前,多情主也跟了上来。
绝情主好像对这神奇的眼泪有所顾忌,虽然最终他还是坚持相信了无情主,但我看得出来,他仍旧有所顾忌。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刚刚接过泪水的手心还透着丝丝凉意。我想,这眼泪之中,可能有些名堂。
夜渐渐深了,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直到绝情主伸出手掌将我的眼睛蒙住让我渐渐睡去,直到醒来,直到天空渐渐泛了白……
这样的白,白得比平日里的晨光刺眼,想仔细洞穿这份刺眼时,却发现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地,地上是成片成片发白的土壤。
如此广袤无垠的土壤之上,没有半点人烟,也不见半棵绿树,更不见半只活物。
这地儿,就像冰天雪地,可这地儿没有半点寒气,也没有半点冰雪,只是纯粹的白,纯白的土壤,而这土壤里散发出来的气息,阴森森的让人毛骨悚然。
“没想到人间竟还有这等地方。”我惊愕,从昨天开始见过的这些奇怪的景象,我还都是第一次见。
身下这片茫茫的白色土地,似乎永远也飞不过去。以为这乌鸦会带领我们飞过这片土地,却没曾想它忽然叫唤了两声,便往地上落去了。
“这是哪儿?”一落地,多情主就问了出来。
这也是我疑惑的。落到地上才发现这片土地上是寸草不生,地面上半只蝼蚁都没有,这里有的,是穿透鞋底、直逼心脏的一股杀气。
再仔细感受脚底的气息,又分明感觉到这地下潜藏着什么东西。这个东西正在脚下移动,如果不是数量繁多,就是十分庞大。
“啊!啊!”白色乌鸦本是落在地面,但它低头侧眼往地面瞧了一眼,又扑愣愣地拍打着翅膀落在我的肩上了。
“荒白菜园。”正纳闷间,只听得无情主的话传了过来。
“啊!啊!”附和着无情主的话,那乌鸦嘴里叫了两声,点了点头。
这个菜园,应该就是这乌鸦所说的菜地。
“荒白菜园?这里什么都没有,如何会被称作菜园?”我说着又往四周看了一眼,但除了白土之外,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荒白菜园,又叫人头菜园,也叫人头菜地,是种死人头的地方。”绝情主说。
“种死人头?!”我惊愕,社会风俗向来都崇尚“死者为大”,这人世间谁会有这样的恶趣味……种死人头……种下了之后又会结出什么果呢?
“还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真有这种地方。”多情主说着,脸上竟露出些微喜色……这跟他从前几日开始的阴郁表情完全不一样……
他好像在期待能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寻找点什么刺激……
这个喜欢玩的男人,有时候真的不想跟他一起玩……
“这乌鸦所说的菜地,莫非正是这个菜地?若是这个菜地,又需要我们找什么呢?”我心里想着,望了一眼肩头的乌鸦,只见它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却见一团厚厚的浓雾在远处升了起来。
雾气越来越浓,转身朝四周看去,这才发觉这雾气早已将我们包围,正步步向我们逼近。
这雾气来得有点邪魅,我直觉这浓雾之中有什么东西。身子不由得往绝情主的方向靠近了些,但肩头的乌鸦却忽然飞了出去。
“啊!啊!”那乌鸦蹿到面前,面朝浓雾,轻拍着翅膀,一声一声地叫唤了出来。
随着它的叫唤,这浓雾在四周停住了,像是卡在了原地一样,没再向我们逼近,但这浓雾之中并未发出半点声音。
“啊!啊!”乌鸦仍在面前叫唤着,虽然浓雾之中仍旧没有半点声音,但乌鸦那模样,像是跟这浓雾背后的东西交谈着什么。
我皱眉,竖着耳朵想要听到浓雾背后的动静,但遗憾的是,我什么都没能听到。
“咔咔咔——”
忽然,浓雾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我瞪大了眼睛往浓雾里看时,却又只能看见满眼的白,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