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像,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怔住了。
谁都没想到这个首辰居然准备了这一手,想来他是想了全面,防止孟嬴在宫中,也想到了与费忤当面对质的场景。
在面对这张画像的时候,就是费忤也愣住了。
毕竟他向来也只是个色厉荏苒的草包,除了吃喝玩乐,再无是处。如今这件事情也是听从了自己的父亲之言,只一口咬死不曾见过这个越美人,更不要承认当初曾经抢过她进府的事情。
可是,再怎么千防万防,他都防不住他人的别有用心。
而当看到费忤也无言狡辩的时候,中庶子原本沉重的眉心也在这个时候舒展开来了。他将手中的画像一收,随后则是将手一指,指向了费忤,再又缓缓的移动,将手又指向了孟嬴那边的方向。
“费忤与孟嬴,二人相互勾结,这越美人定然是他们暗中训练出来的细作,安插在大王的身边,此举背后居心令人深思,还望大王将所有人尽数打入天牢,严审严惩。为了我大楚安危,为了大王的安危,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个。”
“大王……”
“大王……”
费忤与孟嬴同时叫唤出了声音,在同时开口的时候,两个人也都相互对望了一眼,而后又同时闭上了嘴巴。
此时此刻,他们也忽然都有了一个意识,无论谁说什么都没用,主要还是看楚王是怎么想的。
况且,此时的雀娘也是无论怎么样都不适合开口的了,她无论如何辩解,都只会越描越黑,一些事情,她也不愿意再提及。
绛美人也有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了,眼前这场景,料是孟嬴和费忤两个人都已然词穷,再难以翻盘了,就在她正想开口求楚王处置的时候,外面内侍却匆匆的跑了进来,小声的对楚王禀报,“启禀大王,费无极殿外求见。”
“费无极,”楚王一拧眉,显然一副很是不耐烦的模样,因为今日的事情,就连他平时最为宠信的费无极在此刻看来,他是带着几分厌恶的模样,“他来做什么?”
绛美人在一旁听到了这禀报,勾唇一笑,“这儿子这么胆大妄为,身为父亲的居然还有脸面来到这里。”说完,似是还想将此事给搅和得更大些,便有侧首看向楚王,道:“大王,既然此事费忤逃脱不了干系,这身为父亲的管教不严,自然也该同罪论处,何不宣来一见,一同处置得了。”
楚王一沉吟,原来是不想再见费无极的,但此时听绛美人所说有理,便也挥一挥手,让内侍宣召他进来。
费无极唯唯诺诺的进得殿来,跪拜在地上的时候,楚王也没让他起来,只是沉着声道:“费无极啊费无极,你倒是养了个好儿子,枉费寡人这么信任你,背后却暗中训练细作安插寡人身边,居心何在?”
费无极波澜不兴,跪趴在地上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的瞟了孟嬴一眼,看眼前这模样,怕是情形不甚乐观呀!
他随即则又是开口,“大王所言,臣不明。”
“不明,”楚王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念在平时那般宠信于他的话,此刻他立刻提剑上去了,他指了指刚才让孟嬴看的那卷竹简,说道:“你儿子干的好事,你自己看看,看清楚了再来个寡人说说,你明是不明!”
费无极依旧是小心谨慎的,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跪爬着过去将那竹简拿来,不敢有所怠慢,将那上面所言的一切尽数都看得清清楚楚,而后,他当即陷入了沉默当中,一言不发。
“在大王面前,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中庶子在旁边沉声冷道。
“臣教子不严,至此大祸,恳请大王降罪!”费无极没有其他的话可说,直接向楚王认罪。
他这般干脆的模样,大大的出乎了孟嬴对他的预估,这个老狐狸在遇到这种事情,以他伺候楚王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在大王面前死都不能承认的,承认了会有什么下场,他是比谁都清楚的。
可是现在却又为何这样?
孟嬴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不应该是费无极的行事风格的呀!
这下,谁都无需再说什么了,就在楚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的时候,正想要下令严惩的时候,费无极则又是开口了。
他拧着一双眉,一副实在是不解的模样,又是双手拿起了这竹简细细的端看了一番,道:“这上面历数我儿的罪行都对,确实是为了一个小小的采药女杀了不少人,老臣当时曾狠狠的惩罚过了他,但是……”费无极一顿,抬起头来无辜的看着楚王,“但是,硬要说我儿抢来的这女子是越美人,这……这就冤枉了,如果越美人曾经进过我府中,现在怎么又能在宫里呢?”
“你都已经向大王请罪,还想做何狡辩?”中庶子怒喝了上来,刚才一开始以为就连这老狐狸都被自己制住了,却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这样狡辩,真是让他气极。
费无极徐徐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挑起事端的中庶子,嘿嘿的冷笑了一声,“老夫向大王请罪,是因为阁下查出了我儿强抢民女,放火杀人的罪行,至于这有关越美人之事,老夫倒想问问中庶子,你认错诬赖我儿与越美人,又是何居心呀?”
“你……”首辰绝没想到这费无极竟然是这么的狡猾,愤然之后,却又沉静了下来,不让自己跌进这老匹夫的圈套之中,他话锋一转,道:“我知道你等定然会我狡赖,不过,我这手头上绘有你儿抢来的女子画像,费无极,费大人你这可狡赖不了吧?”
说着,他又将这画像拿到了费无极的面前,刚才能以这副画像震住在场所有人,同样可以收了这条老狐狸。
费无极还是那副极其认真的观看样子,瞅了许久之后,只说道:“像,是极像的,”说罢,他一双深眸冷漠的望向了他,问:“可是,你这又怎么能拿别人的画像来充当越美人呢?你这岂不是有意陷害?”
孟嬴闻言,娥眉轻皱了起来,再看费无极这般从容不迫的模样,忽然将原本紧绷着的心给松懈了下来,看样子,这接下来的事情,这只老狐狸早已经有了全盘的对策。
果真是沉浸朝堂多年的老手,这小小的中庶子毕竟稚嫩,根本就不是费无极的对手。
“那你且说说,你如何证明,他的画像中画的,并非越美人?”楚王终于开口了,在说话的时候也不禁瞥了一眼在旁的越美人。
此刻,这件事情扑朔迷离,就是楚王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惩处谁。
但见费无极道:“大王只需传召一个人,一看便知。此人臣已经带往殿前了,正在等候。”
“谁?”楚王好奇。
就是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好奇,此事难道还有牵扯到其他的人不成,更是没人知道费无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鹊娘!”费无极定定的道。
这下,在场所有的人都怔住了,根本就不知道费无极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更加之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都朝向了雀娘那边。
可是,就是雀娘自己也恍惚了,根本不明白费无极口中的这个鹊娘,到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费无极显然看出了大家的疑惑,只道:“大王只需一看,便知分晓。”
楚王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让内侍将费无极口中的这个“鹊娘”给传召进来。
内侍领命,从殿外带来了一个身穿罗衣的女子,低低的垂着头,一副害怕到极点的模样跪在那里,“民女鹊娘,叩见大王!”
鹊娘!
费无极指着她道:“大王且仔细看看,此鹊娘非彼雀娘,这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企图诬赖,徒生波澜,还请大王明断。”说罢,费无极朝着地上重重的磕头,请求大王明断。
楚王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子,顿时哑口无言,不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那鹊娘说道:“你,抬起头来,寡人瞧瞧。”
那鹊娘闻言,低低的垂着头,只将头给抬起来,不敢直视楚王。
任凭是谁,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都惊呆了,就是雀娘自己也难以置信,竟然还真的有人长得跟自己有这般的相像。
如不仔细辨认的话,竟然是与雀娘有九分的相同。
“这怎么可能?”中庶子着急的拿着自己手上的画像一直看一直看,简直难以置信。
可是,眼前费无极带来的这个女子,长相确实与那越美人像到了极点,若不细看,当真可以李代桃僵,他一时之间连脸色都变了,站在那里竟是连话都说不出一句来。
楚王也凝望了这个女子许久,就差点将眼球给凸出来,看到最后,他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孟嬴总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了,眼前的形势对垒分明,却也输赢已定,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果真是棋高一着,杀得这中庶子与绛美人此刻是措手不及。
孟嬴不禁走了过去,搀扶起来一直跪在地上的雀娘,“真真是可怜了你,这宫里有心人居多,可怜了你无辜受害,若非是费大夫今日前来,只怕你就要做这冤死的刀下之鬼了。”
“这不可能,刚才大王要处置那些死去的人的时候,越美人那反应,根本就不像是毫无干系之人,定然……定然是他们串通好了。”首辰开始着急了起来,试图用最后的辩解扳回一局。
“越美人天生慈悲心肠,能传天音,自然非是你这等铁石心肠的人,你若以常情度之,只怕是要令你失望了。”孟嬴幽幽道,随后又望将楚王,“大王且说说,眼前这情形,越美人何罪之有?“
“这……”楚王讷讷了起来,有些愧疚的看着雀娘,“倒是寡人失察了。”随后,又转头望向了费无极带过来的鹊娘,“你自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鹊娘跪伏在地,忽然啜泣了起来,“民女鹊娘,跪求大王做主,民女本在山中跟随父亲采药,谁知道这费忤竟然强抢民女回府,还……还将我父亲与寺庙中众人一把大火给烧死了,求大王替民女做主啊!”
那鹊娘跪在地上的苦苦的哀求着,这些话听在真正的雀娘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些事情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如今费无极找了另外一个与自己相像的女子来顶替,是解救了她的困境,可是……往事却也像刀一样剜在心底,痛得她无法呼吸。
孟嬴觉察到了她此刻的不对劲,侧首一看的时候,看到雀娘在听着鹊娘诉说冤屈的时候,眼泪一直在流。
此时此刻,正当关键,雀娘是不可再出差错啊!
否则,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