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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归去来兮

第二天林清溪早早的赶到公司,有个楼盘要进行预售活动,在全市各个商区都有路演活动,新旧项目夹攻下林清溪忙的不可开交。

“林总,室外作业的又有几个员工离职了。”琳娜一来就给林清溪报告说。

“是吗?”林清溪心头拢上一阵愁云,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这些人竟然说走就走,太没有责任感了,“他们为什么离职?你们有没有想过?”

“当然有了!”琳娜说,“室外作业太辛苦,除了几个年纪大些的老员工外其他新来的年轻人都干不了多久,而且现在酷暑连天的,更没有人愿意干。我们也向万总反映了,说福利增加些,每天多些高温补贴,试试看能不能招来人!”

“嗯,好的。就先这么办。”林清溪点点头,对琳娜的工作能力表示满意。

林清溪坐在桌边愣了会神,突然想起了亦动,他不是正在找工作么,室外安装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是待遇不低,而且像亦动这样身体条件好又会功夫的干那些活肯定是不在话下。

她拨通了亦动的电话,过了很久才有人接。

“喂——林小姐,找我什么事?”亦动迷迷糊糊的声音,仿佛刚刚睡醒。

“哦,亦动你好,我是想问问你找上工作了吗?”她突然对自己主动打电话给他感到有些唐突。

“没有……”恹恹的声音。

“那正好,我们公司需要一些外出布置会场的人,工资待遇应该算是不错,你愿意来吗?”林清溪问。

“我受伤了……动不了。想让你来看看我又怕你不来,所以没敢给你打电话……”亦动可怜巴巴的说道。

“受伤了?怎么又受伤了?这么严重?”

一连串的问题一声比一声大,亦动的耳朵都快承受不了了,他赶紧说:“没……其实没事,就是可能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门吧。不过你放心,我这还有个室友,饿不死的……”

亦动说着,瞅瞅隔壁屋的门,这扇门已经有两天没开过了,不知道那个偶尔施舍给他一包泡面的舍友是不是已经提前饿死在里面了。

“我下班过去看你,你发我地址。”林清溪说。

亦动心里一凉,看着自己狗窝一样的家,这怎么能让林清溪来呢?但是想着林清溪若不来,他可能真会活活饿死。所以他字斟句酌的写了条短信,表达了他希望林清溪来又请她别见怪他家里太脏乱差的美好愿望。

“吾負傷數日不得動,故吾宅稍有零亂。野鶴栖於仙林而非廟堂;清溪本適山澗而非溝渠。吾以陋室迎汝之訪,有違天地,吾心難安。然忐忑之心難敵轆轆飢腸,請君見諒。”林清溪读着这非主流短信,不仅语言诡异而且用繁体中文。她没有办法把这文绉绉又纠结的语言和亦动那张脸划上等号,总觉得打开方式不对,有种莫名的喜感。

她回道:“放心好啦,我不仅会包扎伤口,还会做保洁、送外卖。把你地址发过来吧。”

下午下班林清溪提着医药箱和路边买的热包子去了亦动的家。转过一条又一条小街,终于找到了亦动所说的小区——一片破旧居民楼,水泥地面已有些残破,裂缝之中长满了青嫩的小草,一间间民居像鸽子窝一样挤在一起,说不出的拥挤和杂乱。林清溪找到他所说的楼号“腾腾腾”地上了楼梯,在“401”这个门牌前略略犹豫了片刻才敲了门。

“进吧!门没锁!”是亦动的声音。

林清溪心跳的飞快,推开门,屋里一片昏暗,过了几秒才看清楚中间是个杂乱不堪的前厅,往里是两间卧室,一间紧闭着门,另一间里传来亦动的声音:“林小姐,我先告罪了。不能起身相迎,你进来吧!”

林清溪小心翼翼的走着,忍受着房间里憋闷潮湿的气息。

见亦动横躺在床上,正使劲起身,衣服上处处都是斑斑血迹,林清溪也顾不得那股血腥气,扑上前来命他躺好。

林清溪没有想到亦动伤的如此之重,暗暗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来看他。她飞快的取出酒精、纱布、药水等物品,一点点给亦动清理伤口。

“那个……”亦动吸吸鼻子说,“比起伤口,我肚子更要紧,你好像带什么好吃的来了,是不是?”

林清溪一笑说:“给你买了大馅包子。”说着递给亦动一个。

亦动却也顾不得烫,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伤这么重怎么不去医院?谁打的你,怎么不报警呀?”等亦动吃完包子,林清溪一边给他清理伤口一边问。

“报什么警?我不会呀。不就是点小伤么,为什么要去医院?”亦动一脸迷茫。

林清溪叹了口气:“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老是受伤,你可真需要个专门的护士照顾你……”林清溪说着突然想到自己身上,便闭了口。

那亦动毫不察觉的说:“那你就当我的护士喽,我看正合适。”

林清溪拿棉球狠狠的摁了他的伤口一下,疼的他“嗷嗷”叫。他委屈的说:“我说错什么了吗?”

林清溪没有理他,把胳膊上最后一个伤口包扎好了,说:“把上衣脱了。”

亦动大惊问:“你要干什么?”

林清溪哭笑不得:“我不干什么,快把上衣脱了。”

亦动死死的抱住衣服说:“不脱。”

林清溪说:“你看你衣服都被血染透了,可见伤势很重,你自己也没有处理伤口,说不好会感染。快点,一个大男人脱个上衣怎么了?”

亦动缩成一团表示抗议。

林清溪火了,伸手去拽他的衣服:“你给我听话!我又不会怎么着你,怕什么呀!”那亦动却宁死不从,身子一扭只听“吱啦——”一声,亦动的衣服竟被撕开了。衣衫滑落,林清溪竟惊呆在那里,那一瞬间几乎忘记了呼吸。

首先惊呆她的是亦动的肉体,那堪称完美的雕像一般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都经过了千锤百炼,才会如此致密优美;其次是他整个上半身从前胸到后背是满满的文身,文的竟是一条五爪九曲的腾云之龙,那龙形态优美、气势磅礴,隐隐的透出一种帝王之气。

亦动发现林清溪在呆呆的看着自己,赶紧将身边的被褥往自己身上捂。

林清溪半天才回过神来,神奇的是,她直到现在才看到亦动前胸那碗口大的一块淤伤。

“天哪!怎么伤这么重!”她惊呼一声,赶紧过来看他的伤。

亦动讷讷的说:“不是我非要寻根问底,而是我身上有太多不同与常人的地方……这让我很难受……你也看到了……我……”

“我会还你件新衣服的。”林清溪头也不抬的说。

亦动点点头,说:“小鱼跟你说关于我的事情了吗?”

林清溪顿了一下说:“她说……你曾经是暮葵族最优秀的少年。”

“暮葵……”亦动揉着脑袋说:“我真的是暮葵族人?”

“嗯,但是你妹妹说你们一家与其他族人失去了联络。但你们一直坚守着暮葵人的一切。”林清溪说着抬起头来,她看到桌子上散落着许多张字,便随手拿来一张。写的是《归去来兮辞》,虽只是用普通的水笔所写,却字迹飘逸飒爽,仍然是繁体中文,她惊讶的看着他说,“这是你写的?都说字如其人,我觉得你的字比你本人要强好几百倍。”

亦动笑笑:“林小姐过奖了。这种笔我不太会用,总觉得写的不够好。而且许多字,都与我平时见到的不一样,是不是因为我失忆,所以连字都记不得了?”

林清溪摇摇头:“不是的,你写的字全都对,你以前所知晓的仍然潜移默化的在你的脑海中,你记得《归去来兮辞》,一个字也没有错。我们这里的字或许有点奇怪,但是你所知道的才是最最正确的,你们暮葵一族传承着我们应该传承但却早已失去的东西……”

亦动听着林清溪的话,眼睛里燃起一丝亮光:“我去有的公司面试,好多东西都读不懂,他们说我文盲,没文化,你竟说我写的字都是正确的,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林清溪笑道,“还有你的身份、你的身世大可不必纠结,也许只是时机不到,有朝一日,他们必定会让你知道的。也许……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对整个暮葵族都很重要的人。”

亦动说:“我不觉得自己是多重要的人,也不想变的多么重要。我就是想想起以前的事情来,除此之外,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当然,如果你能经常来看我,就更好了……”

林清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尽量满足你喽!记着,不要下床活动,有些骨折的地方我给固定好了,如果乱动的话可就长不好了。”

此时的亦动胳膊上腿上都打满了石膏板,脑袋上缠着绷带,到处都是创可贴,他说:“好……”

“一日三餐我会买好,当然饭钱你是要还的。还有药费、护理费,我都会算算清楚,到时一块付就行……”林清溪说着,亦动的脸早已黑了下去,林清溪看着他的样子不禁“噗嗤”一笑,看看外面天色已晚,便挥手告辞。

亦动也招财猫一样挥着自己打了石膏板的手和林清溪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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