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皇上和蝶城偷偷翻墙进入张府,来到张克的书房。书房已然混乱不堪,血迹斑斑,书桌和书架有明显翻动的迹象。蝶城在厅堂仔细观察地上的痕迹,心想:这里有瓷器碎片和一片喷溅状血迹,地上的摩擦痕从厅堂到里屋,应该是张伯父爬行时留下的痕迹。厅堂的血迹重,里屋的血迹浅,说明张伯父应该是在厅堂被人用瓷瓶袭击,但是并有没有当场死亡,他见到凶手在书架上翻找,试图爬过去阻止,然后死在了那里?对,应该是这样。蝶城每一步都小心谨慎,生怕破坏了现场或错失重要线索。抬脚间,她发现地上有一片被踩烂的树叶,借助烛光仔细辨认,树叶并不常见,上面留有鞋印,应该是鞋底踩进来的,可能是张老爷的,也可能是凶手的,也可能是官兵的,不过也算是一个发现,她便拿出手帕包裹好,装进怀里。
皇上轻声问:“蝶城,有什么发现?”
“都是些零碎的线索。”话到此,蝶城挺鼻而嗅,问皇上:“大叔,你闻到了什么吗?”
皇上摇摇头。
蝶城顺着气味嗅过去,正厅案几上摆放着一个小香炉。蝶城打开,拿起里面剩余的熏香,闻了闻,立刻感觉些许头晕。此时,有官兵声音传来,蝶城拿起熏香,和皇上悄然离去,情急之下皇上的钱袋掉在了地上。
离开张府之时,天已大亮,皇上请蝶城来酒楼大吃一顿。
“可吓死我了,我终于体会到了做贼的感觉。”蝶城依然心魂未定。
皇上笑不可仰,撕下一条鸡腿递给她:“来,多吃点压压惊。”
蝶城毫不客气,大快朵颐地吃个尽兴。皇上在深宫中见惯了举止端庄、体态优雅的娘娘妃子,看到蝶城的吃相忍俊不禁。
蝶城风卷残云般将饭菜一扫而空,摸摸肚子,擦擦油嘴,对皇上说:“喂,大叔,我又欠你一顿。”
“客气,一顿饭而已,小二结账。”
小二过来说:“两位客官,二十两。”
皇上伸手掏钱袋,却没摸到,看看注视着自己的蝶城和小二,尴尬一笑。站起身,摸遍全身也没有找到,幸好反应机敏:“啊,我好像还没吃饱,小二,你再给我们上个翡翠白玉汤吧。”
蝶城略惊:“啊?你还没吃饱吗?”
“对,我确实没吃饱。”皇上窘迫一笑。
“好嘞,翡翠白玉汤一份。”
见小二离开,皇上凑近蝶城小声说:“我钱袋丢了。”
“丢了?什么时候丢的?”
“可能是丢在张府了吧。”
“那你还点这么多菜。”
皇上使使眼色,示意一起逃跑。蝶城满脸不情愿,皇上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蝶城无可奈何,两人看小二和老板在招呼其他客人,趁机开溜。“你们两个还没结账呢!”小二一声呐喊,皇上和蝶城仓皇逃跑,小二带领店里的帮手急赶直追。
皇上和蝶城逃至一片小树林,见酒楼之人没有追上,才停下脚。两人倚靠大树气喘呼呼,头发和衣服凌乱不堪,相互而视,不禁捧腹大笑。
蝶城自嘲道:“我这段时日可是经历了太多过去没有经历的事情,人生也算圆满了。”
“你的人生还长呢,”皇上长舒一口气,“走,我们去那边歇会儿吧。”
两人刚转身走出几步,迎面撞来一酒鬼,酒鬼大骂:“你们没长眼睛呀,老子就那么好欺负吗?谁都想欺负老子!”
皇上本想出手教训他,蝶城拦住,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将皇上拉到一旁:“大叔消消气,不要跟酒鬼一般见识。”
他们进到林中一座破庙,里面坐着几个乞丐,乞丐见他们邋里邋遢,定是落魄之人,也就没有上前乞讨。他们找空地坐下来,开始分析案情。
皇上问:“蝶城,你在张克书房里都有什么发现?”
蝶城掏出手帕,里面包裹着一片树叶和一块熏香,她说:“熏香中含有剧毒,据我观察,这种剧毒应该是从钩吻根部提炼而来,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
“钩吻?”
“对,钩吻本身可以作为草药,可以和其他草药搭配煎服,也可以外敷,具有祛瘀止痛,杀虫止痒的功效,但是其植物本身具有毒性,尤其是根部毒性最强,可以提炼出汁液加入到熏香制作当中,就会变成一种慢性毒气。我第一次和张伯父见面的时候,发现他皮肤发黑,眼脸下垂,很没精神,脖子和手腕等裸露之处有红疹,可能就是慢性中毒引起。而且他说最近经常头痛、胸闷、易困,应该也是这种慢性毒物所导致。从熏炉的残留来看,张伯父确实长久使用这种熏香,而之前残留的熏香粉末中钩吻的含量并不是很高,我拿的这块应该是最近才使用的,钩吻含量相当高,我闻了一下就明显感觉头晕。”
皇上又问:“那地上的血迹和瓷器呢?官府不是说重物击打头部致死的吗?”
蝶城摇摇头说:“不知道,毕竟还没看到尸体,不过从喷溅的血迹以及尸体摩擦存留在地面上的痕迹来看,死者受到击打后并没有立即死亡,仍然还能爬行一大段距离,说明凶手在对张伯父第一次击打之后,张伯父并没有晕过去或者死亡,还想爬过去阻止他。但是在一般情况下,小偷偷东西被发现,情急之下,若是用花瓶击打头部,以男性的力度,很可能会一击致命,至少会晕过去,更何况张伯父已经上了年纪,身体还很虚弱,应该很好对付,目前只能考虑小偷的击打力度并不是很大,而且我发现在他最终死亡的地方并没有遗存大量血迹,说明在此地小偷并没有对他进行再次击打。就目前来看张伯父是被小偷击打致死,还是死于慢性中毒,我也不能妄加猜测,还需要对张伯父的尸体检查才能确定。对了,你在书桌附近发现了什么吗?”
皇上说:“书桌和书架都有明显翻动的痕迹,但我敢肯定绝对不是财杀,因为书架上一些珍宝摆件都还在那里,凶手很可能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张克才会在受到重击后仍然坚持爬过去阻止他。”
蝶城点点头,此案仍然疑点重重。
“这叶子有什么用?”皇上拿过蝶城手里的叶子,忽然问道。
“就是一片被踩烂的树叶,应该是鞋底留下的。我听我爹说过,张伯父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甚至可以算有洁癖,他的家里只要稍微有点灰尘,他都会让下人立即打扫干净,他穿的衣服甚至一天一换。来成都前,我爹特地交代我不要弄脏自己的房间,所以这树叶应该不是张伯父的,要么是凶手留下的,也可能是官兵留下的,不过我之所以特别关注这片树叶,是因为这种树叶并不常见,我留心观察过,并没有发现哪里有这种叶子。”抬眼间,蝶城正巧发现当日抢她钱袋的小乞丐进到破庙里,小乞丐看到蝶城,撒腿就跑,蝶城起身大喊:“小偷,别跑!”
皇上健步飞上,一记擒拿手将小乞丐制服在地。蝶城拍拍小乞丐的头说:“想跑,这次可没那么容易。”
小乞丐苦苦哀求道:“姑娘饶命,好汉饶命!”
蝶城说:“把钱袋还给我。”
“钱没了,都让我花了。”小乞丐无可奈何道。
蝶城搜遍他全身:“都花了?那可是五十两,你?”抬手想打他。
皇上阻止:“你让乞丐还你钱,还不如杀了他。”拿过蝶城手里的叶子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叶子吗?”
蝶城不屑地说:“他一个小乞丐能知道什么?”
小乞丐拿过树叶,仔细辨认说:“这是波罗花的叶子呀。”
“波罗花?”蝶城和皇上异口同声道。
“是呀,就长在那边的山上,很多的。”小乞丐指指东边的山头说。
皇上问:“除了东边山上,哪里还有?”
小乞丐想想说:“没有了吧,这种花本来就挺少的,反正城内城外各处我都走遍了,鸡鸭鱼肉没吃过,这花花草草饿了还能垫上两口,也不至于饿死。”
蝶城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挥手示意道:“行了,你走吧,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了。”
小乞丐悠然离开。
他们顺着小乞丐所指的方向来到东边的山坡上,山坡上确实稀稀疏疏的生长着几株菠萝花,漫然四顾,只见不远处油光碧绿的大叶丛中托举出朵朵红艳夺目的大花,好似一簇簇腾燃不息的火焰。
“就在那里。”蝶城指向山坡上一处长满菠萝花的小院子。
来到院外,门没有上锁,“有人吗?”蝶城推门而入,只见一瞎眼婆婆走出来:“你们找谁?”
蝶城迎上去问:“婆婆,这里就住了你一个人吗?”
老婆婆回:“我还有个儿子,他刚出去了。”
皇上问:“那你儿子什么时候回来?”
老婆婆摇摇头说:“不知道,他每天都没有准时回来过。”
蝶城问:“你儿子是做什么的?”
老婆婆依然摇摇头:“不知道,儿子也没说过,我老了也不想多问,你们找我儿子有什么事吗?”
蝶城回:“哦,没什么事,那就不打扰了。”
他们从院子里出来,皇上问蝶城:“我们要在这里等吗?”
蝶城说:“这附近也没其他人家,婆婆家里酒味儿那么大,很可能就是我们刚才遇到的酒鬼,我刚才一直觉得他好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一定与张伯父的事情有关。”
“假如刚才那酒鬼就是杀害张克,去张府偷东西的那人,那给张克放钩吻熏香的人又是谁呢?”皇上百思不解。
蝶城摇摇头说:“我们要想解开答案,必须要去停尸房检查张伯父的尸体,但是现在怎么才能进去呢,那里戒备森严,不像张府翻墙就可以进去。”
皇上略有犹豫,说:“蝶城,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蝶城还来得及询问,皇上已经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