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蝶城跟随父亲的商队从和硕特返途,他们除了将中原的丝绸、陶瓷和首饰贩卖至此外,主要目的还是要大量进购此地的香料、牦牛皮制品,以及红景天、高原丹参、冬虫夏草、青海枸杞等名贵药材。现在正值新茶上市季节,尹万钧一般会绕远至四川,进购四川茶叶之后,才返回京城。
尽管一路疲惫,蝶城却心情大好:“爹,幸好我们按时交货,此次出行也算圆满完成。”
尹万钧仍眉宇紧锁,四目环视,眼中满是警觉:“虽然交易顺利,但是返途路上劫匪很多,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
蝶城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倏而,几只惊鸟从树林深处飞出。
“不好!”尹万钧警惕起来。
蝶城笑道:“爹,就几只飞鸟,看把你吓得。”
“你懂什么……”尹万钧话还未完,只听一片嘈乱的马蹄声纷至沓来,顿时,黄沙漫天四起。尹万钧紧紧拉住蝶城,和随行伙计将马车围成一圈,掏出利刃,神经紧绷,随时准备应战。
黄沙消散,一群蒙面土匪已将他们里外围困,尹万钧护卫蝶城,其他伙计持刀和土匪火拼起来。蝶城眼见一土匪想要从身后偷袭尹万钧,她随手捡起一根木棒,卯足力气抡向土匪,土匪只是身子微侧,便躲过木棒,“小妞儿,跟了我吧。”土匪挑逗着拥向蝶城,蝶城大叫着闪躲。尹万钧冲到蝶城前面,挥刀与土匪较量。蝶城趁机扬起一把沙土,撒向土匪的眼睛,尹万钧趁机横刀刺穿土匪胸膛。土匪人多势众,武功高强,尹万钧怕他们此劫难逃,决定自当掩护,让两伙计带蝶城离开。蝶城当然舍不得丢下父亲,情急之下,也是无可奈何,尹万钧恨下心肠,重重一拳将蝶城打晕过去,示意伙计赶快带她离开。
两伙计架着蝶城一路逃亡,蝶城清醒过来,他们已经走了很远,完全失去了方向。“我爹呢?”蝶城惊然质问。
“大小姐,你爹他……”
“我爹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出事的,不行,我要回去找他。”蝶城发疯似的寻求出路,可是天色渐渐暗淡,四处冰天雪地,白雪皑皑,完全无法辨识去向,“这是哪里啊?”
一说:“大小姐,老爷做生意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一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现在,我们应该想想自己的出路,刚才我们只顾着逃亡,不记得走到了哪里,这里真的很冷。”
另一说:“是啊,这里冰天雪地,与山下好似两个季节,到底是哪里,不会是……”话未毕,只听一声“嗷”叫,进而嗷声四起,响彻整个山谷,回荡不绝。“这里不会真的是雪狼谷吧。”
三人立刻绷起神经,凑成一团,惊恐地环视四周。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蝶城貌若泰然,强装镇定,也难掩浑身颤抖的恐慌。
三人手挽手谨慎地向前探路,一点未知的声响都能令他们打起冷颤。不知走了多久,蝶城忽然感觉奇怪:“哎,为什么这里看着这么熟悉?不对呀,我们刚才来过这里。”
一伙计说:“不能吧。”但环视四周的环境,确实如此,“见鬼了,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蝶城指着雪地里的一块大石头说:“你们看那怪石,不就一直堆放在那里吗?”
“啊,我们迷路了。”一伙计近乎崩溃地叫喊着,“这一晚上如果我们都困在这里,不被野狼吃了,也会被冻死的。”
“啊,要死了!爹啊,娘啊!”另一伙计遂即痛苦哀嚎起来。
“不要吵了!”蝶城枭视四顾,隐约中好似听到怪异声音传来,“你们听。”
两伙计立刻闭口倾耳而听。
凄凉的月光映照在坚冷的寒冰上,一股股寒霜之气腾然四起,犹如摄人心魂的厉鬼吐露而出的戾气,令人心头颤动。气氛愈发凝重,一丝细风拂过,随风而落的一片雪花都好似一颗铅球般重重击落在三人的心底,蝶城预感到一股杀气在向他们渐渐逼近。猝然,黑暗中耀过一束绿光,三人身体绷硬的像石头一样,紧紧倚靠在一起,“啊!”伙计一声尖叫,另一伙计立刻捂住他的嘴。这一声惊叫不要紧,一道道绿光刺透黑夜,他们被狼群包围了!
那一双双闪烁着绿光的狼眼,冷比坚冰,阴鸷凶残,令人胆寒至极。三人身体僵硬的好似已经与冰地凝结在一起,后退的每一步都能听到坼裂断骨的厮磨之声。狼群步步紧逼,不断向他们身前涌动。三人已彻底无计可施,心如死灰,只能拔腿而跑。狼群迅速扑上,两伙计誓死护卫蝶城,任凭尖锐的狼牙咬穿他们的皮囊,撕裂他们的脏腑,成为野狼口中美餐。紧随之后,野狼紧逼蝶城,蝶城浑身颤抖,已无力后退,瘫软在地,随手捡起一根树枝,闭目尖叫着胡乱挥舞,一切听天由命。
“嗷,嗷……”,野狼叫声如此凄惨,完全没有刚才的雄浑豪迈。蝶城便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位头戴黄金面具的男子和狼群厮杀在一起,男子身手矫捷而稳健,迅速将领头之狼制服,挥舞起火把,狼群虽然怯畏躲远,但依然不肯离去。
蝶城凝视着男子,黄金面假在月光下闪耀着灿烂的光芒,顿时心头泛起阵阵涟漪,刚刚的惊慌和恐惧一扫而光。珏隐迅速将蝶城拉起,蝶城毫无防备的涌入他的怀里,默默注视着那双明澈的双眸,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令蝶城心潮腾涌。珏隐举着火把,拥着蝶城向后退却,狼群缓缓跟随。此时,珏隐和蝶城已经逼近崖坡,退无可退,双方僵持不下,待狼王恢复体力,舒展筋骨,狼群裂眦嚼齿,蓄势待发,只听狼王一声长嗷,狼群向珏隐和蝶城飞扑而去,二人滚落崖坡。
“啊!”蝶城挣开沉重的双眼,浑身酸痛好似骨架振裂一般。
珏隐淡淡一语:“你醒了。”继续在旁边烧火。
“我还没死!”蝶城这才反应过来,确幸无比。
珏隐指指洞顶的缺口说:“我们是从那个缺口掉落到山洞的,正好落在了雪堆上。”
蝶城起身舒展筋骨,发现身上披盖的是珏隐的衣服,只感一股热流喷涌全身,脸羞红得滚烫,沉默半晌,才幽幽开口:“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吗?”
“夜晚狼群出没,恐怕不是你我之力可以抗衡,先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天亮再出去吧。”
蝶城凑过身问:“哎,你叫什么名字啊?”
“珏隐。”
“哦,珏隐,我叫蝶城,对了,你家住在哪里?你来这里干什么?”蝶城连连发问,虽然看不到珏隐面具下的表情,但只见他那一双冰冷淡然的双眸,蝶城意识到自己可能话太多,只好乖乖闭嘴。
蝶城蜷缩在火堆旁,依然冷得浑身颤抖,再看看珏隐,虽然毫无表情,也难掩微微冷颤的身体。她将身上的长袍披过一半给珏隐,“不用。”珏隐羞怯地躲开。蝶城强行将长袍披过去,勾住珏隐的肩膀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害羞,你还怕什么。”珏隐只好顺她之意,两人就这样簇拥在一件长袍之下,度过了整个夜晚。
一束晨光从洞顶闪耀而至,突然而来的笛声将二人震醒,珏隐猛然起身,抽出利刃,保持警惕。蝶城却泰然自若道:“不要紧张,这是我们联络的信号,是我爹来找我了。”
蝶城和珏隐出了山洞,蝶城站上山坡,吹响手中的木笛。
尹万钧闻着笛声,带领剩余不多的几名伙计,赶至山洞外,塔娜公主居然也和他们在一起。蝶城见到爹爹激动不已,泪水夺眶而出,紧紧和他相拥:“爹,你没事就好,我都要担心死了。啊,爹,你受伤了,严不严重?”蝶城托着尹万钧受伤的胳膊,关切万分。
尹万钧说:“爹没事,多亏了这位姑娘的帮助,我们才能摆脱土匪。”
蝶城上前对马上高戴帷帽遮面的塔娜作揖:“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塔娜只是淡淡一笑,眼睛全在蝶城身上披盖的长袍上。
珏隐上前参拜公主:“公……”
塔娜并不想暴露身份,便抢话问:“你们两人?”
蝶城这才反应过来,将长袍扔还给珏隐说:“姑娘不要误会,我昨天晚上遇到了狼群,是珏隐救了我,我们在山洞躲了一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蝶城完全不在塔娜的视野之中,她的眼里只有珏隐,她关切地注视着珏隐问:“珏隐,你没受伤吧。”
珏隐摇摇头:“我没事。”
塔娜对尹万钧说:“既然你的女儿找到了,这里也不安全,你们就尽快赶路吧,”她抬手指指东方,“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能出去,出去之后应该就到了四川的地界。”
尹万钧作揖道:“再次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珏隐随塔娜的马队离开,蝶城注视着远去的珏隐,珏隐回头看看蝶城,直到公主的队伍彻底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山之中。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激荡在蝶城心间,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也许夹杂着淡淡的温暖,在她脑海中掀起重重幻影,时时挥之不去。
“蝶城,我们赶路吧。”尹万钧再三催促,蝶城才跟随父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