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怔,背转身去深深吸气,也暗中懊恼一不小心失却了分寸。她今日来,本是要借着何崇善之事改变自己在后宫的处境,如今却因为事情牵扯到鸿恪而情绪失控,这样下去只怕得不偿失。
身后脚步声响起,皇帝来到她的身后。“阿庭,我知道你牵念鸿恪,你们母子情深,原也无可厚非。但鸿恪也是朕的儿子,你以为朕就不心疼他吗?这个道理朕也是掰开了揉碎了跟你说过无数次,这天下以后都是他的,但边塞的那些敌人,军中的将领,朝堂上的大臣,以后也都是他的。朕要交给他的江山,不是只有锦衣玉食无限荣光,还有帝王的责任和前路荆棘,阿庭,你忍心日后鸿恪登基之时,面对各处或明或暗的危机和敌人时,毫无准备吗?”
他叹了口气,咬咬牙终于说:“何况你大概还不知道,薛珋死后,边关局势吃紧,诸位将帅却又彼此不相臣服,还有翕王的人渗透其间,除了鸿恪之外,旁人无法弹压,只怕会出大乱子。”
皇后听见翕王的名字,不由自主浑身一颤,终于明白了皇帝一定要让鸿恪去边郡的用意,瞬间只觉全身血液尽褪,只剩下一颗狂跳的心震动整个身躯。皇帝的心腹大患从来不是什么外敌,而是翕王。薛珋若只是死于敌手,以国朝兵力,打回去能灭了草原诸部的王庭为他报仇。但如果薛珋之死里有翕王的影子,那么也就难怪皇帝会因此疏远了薛婵。
皇帝让鸿恪去边郡,其实是作为人质令翕王安心的。
一时间皇后脑中思绪纷乱,恐惧猜疑震惊轮番来去,最终还是无可克制的惊慌掌控了她全部的思虑,在她自己能仔细思量之前已经飞快地转身,双手揪住皇帝的衣襟,泫然欲泣:“陛下,让鸿恪回来吧,求求你了。”
皇帝一愣,实在没有料到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后,会突然这样向他哀求,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刚想开口拒绝,却又被皇后抢了先。
“陛下若是答应让鸿恪回来,臣妾愿意为陛下做任何事……臣妾可以暗中关照华嫔,不让她受旁人的利用。”
皇帝目光闪动:“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我十五年夫妻,陛下所思所想臣妾还是知道的。陛下疏远华嫔,亲近贵妃,明知贵妃跟那个何崇善做得什么样的勾当,却不肯揭破,一味只要为难何崇善,却要百般去全贵妃的脸面,凡此种种定然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有人看得到陛下心中的苦,有人却将这苦当做拜高踩低的机会。陛下放心,臣妾愿意替陛下做那些不好做的事。”
皇帝眸色深沉地盯着她半晌,像是在认真考虑她的提议,令皇后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陛下,”她的声音因为看到转机而微微发颤,试探地问:“陛下是要用贵妃做幌子,将旁人的目光都引到她身上去,本是为了维护华嫔,可若是华嫔却因此受人欺负,岂不是陛下一片苦心就白费了?”
揣测天心本就是大忌中的大忌,皇后的话一脱口,就看见皇帝脸上变色。她心头一颤,再想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皇帝后退了一步,脱离她的双手,“阿庭,你放心,我一定会保鸿恪的安全,他不会有事的。”
皇后绝望了,“你连薛珋都保不住。”
皇帝压抑住恼怒转身要走,却听皇后在身后喊:“你以为现在这样就能保住薛婵吗?”
皇帝停住脚步。他本已决意不再理睬皇后任何的挑衅,却终于还是无法对这句话听若不闻,“薛婵……她和这些事情都没有关系。”
“那么蔷薇呢?”一句话又拖住了皇帝的脚步。皇后再次看到希望:“陛下已经将蔷薇掌握在手中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陛下当然清楚。”
皇帝终于再次转身面对她,良久才说:“翕王即将入京,他若安分守己不乱惹事,等他离开京城,朕就把鸿恪召回来册立太子。”
皇后惊喜之下连忙要跪下谢恩,却被皇帝虚抬了下手阻止住,“朕还有一句话,你给朕记住。”
皇后仓皇抬头望向皇帝,听他居高临下地说:“若是你看不住翕王,不管是儿子还是孙子,就都不要挂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