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是询问的口吻,却并不容置疑,冲两人点了点头转身进去。
薛婵和姜贵妃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心中忐忑。只觉秦固原这一去,竟似没有回来的时候,在不安中等待总是漫长得令人无法呼吸。薛婵心中另有顾虑,她实在无法在此刻面对皇帝。
总算,脚步再次响起,秦固原笑吟吟出来:“陛下的意思,华嫔娘娘先回去,贵妃娘娘请跟奴婢进去。”
姜贵妃一怔,十分无奈。薛婵倒是松了口气,将手中的护臂交给姜贵妃:“那就麻烦娘娘替我转交了。”
秦固原一旁插话:“皇后娘娘让奴婢转达,就说多谢华嫔娘娘惦记,迟些让恪哥儿去给娘娘磕头。”
薛婵道了恩从凤栖宫出来。凤栖宫门口依然冷落,薛婵却隐约觉得后背上一层薄薄的汗意。在后宫待得久了,许多事情不用说出口,就能感觉得出来。皇帝此刻出现在凤栖宫本就是少有的奇事儿,刚才在里面所听所见,种种迹象都在暗示着一个可能。
此刻正是天气寒冷的时候,薛婵深深叹了口气,一团白雾随着她的叹息弥散开来。举目四望,宫廷萧瑟,像是整个天与地都寂然沉睡。她心中惆怅,总觉得这寒冷将永远盘踞不去,再也没有回暖的日子。
正在发愣,听见簌簌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薛婵回身,却看见窦长清正心事重重低头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薛婵侧过身微微点头:“阿翁……”窦长清虽是太监,却年高位尊,皇后和皇子公主们都要敬让他三分,薛婵自然不敢怠慢,也随着皇后叫他一声阿翁。
窦长清却没有料到在这里还能碰见人,愣了一下,连忙行礼:“见过华嫔娘娘。”
“阿翁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薛婵知道自己不该多问,然而皇后毕竟待她不薄,此时出了事儿,连关心一句都没有,就太凉薄了些。
窦长清怔了一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凤栖宫的大门,反问道:“娘娘这是从哪儿来?”
“想去给恪哥儿送点礼物,不想陛下在里面,也没见成面就出来了。”
“这样……”窦长清点了点头,仍旧心事重重:“多谢娘娘上心了,这两日皇后娘娘身子欠安,娘娘若没有大事儿,还是不来为妙。这时候也不早了,娘娘身子刚好些,还是快回去吧。今年冬天不太平呀。”
薛婵听他话外之音,竟似隐隐有着警醒告诫之意,不敢多问,点了点头转身朝回走。走了两步,心中始终放不下,便又叫住窦长清:“阿翁……”她想了想,诚恳地说:“阿翁,别人不知道,您是知道的。虽然我头上还有这个华嫔的品衔,却早就是获罪之身。这几个月大病一场,若非皇后娘娘的照拂,能不能站在这里说话都难说。况且进宫这几年,若不是有皇后娘娘的关照,以这后宫之中的步步险寸寸危,薛婵早就粉身碎骨了也说不定。我不知道今日娘娘是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敢打听追问,只是想请阿翁带句话,薛婵虽然已经是个失宠的废人,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娘娘只管发付,但凡能帮到娘娘一星半点儿的,绝不敢推搪躲闪。”
她一口气说完,心中怦怦直跳。在还不知道皇后到底惹了什么麻烦的情况下,贸然如此表态,实际上冒了极大的风险,万一皇后真要借了这句话,即便让她顶罪冒死,也不是不可能的。然而,薛婵深深吸了口气,让冰凉的空气顺着气管深深埋进肺腑,她想,与其只是做个冷宫之中的活死人,不如冒个险,赌上一把。否则她心中的恨和伤迟早也会将她折磨疯了。
窦长清听得愣住,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继续朝凤栖宫走。走出了几步又停下,回头,见薛婵仍站在远处,望向自己的一双眸子中闪着异样明亮的光芒。
“娘娘……”窦长清斟酌着朝她走近两步,却问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来:“贵妃娘娘身边新近了个孩子,叫何崇善的,娘娘见过了?”
“见过了。”在心跳突然乱了一拍后,薛婵冷静地回答。
窦长清却再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薛婵不解,叫道:“阿翁?”
窦长清连头都不回,摆了摆手,示意她立即离去,自己则毫不拖延地往凤栖宫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