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板娘,那个开业贺条是不是已经做了?”冷秋桐气急败坏地冲进醒狮铺。
“是的,已经做好了,在这儿呢。”老板娘从堆满了各种锣鼓笙箫布幡醒狮龙头的店铺里穿出来,将写着‘风氏武馆,开业敬贺’的金色布条捧到冷秋桐面前,“怎么样,还可以吧?”
“老板娘,把这个贺条给我换了吧。”
“怎么了?”老板娘纳闷地看着冷秋桐一脸的气恼,她想不透自己究竟哪儿没作好?
“因为您弄错了。”冷秋桐抄起双手,那神情装得好像果真是老板娘给弄错了一样。其实她只是想蒙一把罢了,她不想再另花一笔冤枉钱,因为她自己也不宽裕。武馆开业,起初她只是为了梨花香面子上好看,所以才打肿脸充胖子的。
“不是说拿去祝贺开业的吗,哪里弄错了?”老板娘怀疑冷秋桐是不是有意找荏。
“哎哎,我想放在遗像前面,给我重新做一个吧。”冷秋桐不耐烦道。
“天哪,不应该是祝贺开业的吗?你在搞什么哪?”老板娘还以为冷秋桐在搞恶作剧呢。这到底是哪跟哪呀,开业与葬礼是两码事嘛。
“刚开业的掌柜,突然,去世了。”
“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的天哪!”老板娘很是震惊,“那我们可亏大了,这贺条不是白做了嘛。”
“放心吧,你们铺头不是也接死人出殡的活儿么?你们的队伍照去不误,不过是换成了白事而已。”
“价钱是不一样的。”
“你要加多少?”
老板娘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两银子?”
“一百两。”
“你坑人哪!我顶多赔你一条贺条的钱。这生意接还是不接,随你便。”冷秋桐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哎呀,你别着急呀。”
“那你接还是不接?”
冷秋桐与老板娘讨价还价间,突闻一阵吵嚷声。
“你这不要脸的妖精,看你勾搭我相公!”
循声望去,只见门外一个紫裙女人手举一把长剑,在狂追一个黄衣女子。
黄衣女子长发凌乱地遮盖了小半张,尽管她穿着宽松的衣裳,不过从她略显笨重的行止依然可以看出来,她有孕在身。
这是谁呀?冷秋桐疑惑间,只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店铺面前‘嗖、嗖’一晃而过,尽管冷秋桐极力想看清楚黄衣女子的面容,她还是只看到了她的背影。
郑廓山庄,后庭别院。这儿当然比不得前庭热闹奢华,不过,屋宇楼阁居于幽林深处,环境倒也清雅幽静,别有一番情调。
郑廓山庄的老主人郑子仁,也就是云飘飘的姥爷。郑子仁曾是威震一方、名满天下的一代俊杰,后靠制作玉石器皿家具摆件等致富发家,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财主。这会儿,因突发中风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至今仍然昏睡不醒。
几个亲近眷属轮番打理,大家都有些厌倦了,况且各人有各人的忙碌,因此前些天在牙侩的再三举荐下,经过家族会议,一致同意为郑子仁聘请这位能人来打理。
这会儿,云飘飘的姥姥,也就是老夫人玉香盈,正和云飘飘的娘亲郑美妃一块儿陪伴在郑子仁的房内,母女俩穿扮一样的仪容端严。几个丫环轮换着在外面听命,都不敢进来。
“美妃啊,不是说牙侩举荐了一位能人吗?现在什么情况?”
玉香盈虽然早过了知天命的年龄,脸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松驰,不过,透过她举手投足间流露的高贵气质,以及她优美的脸部轮廓,依然能看出她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见问,端坐于旁边的郑美妃恭敬地回道,“是的,娘,庄头上的乔二说了,明天早上辰时之前到,据说那个人对这方面的病症特别有能耐。”
郑美妃约摸三十出头的样子,像一个熟透的桃子,美艳欲滴,在外表上,她几乎继承了她母亲玉香盈的所有优点,美貌和形体,跟玉香盈简直如出一辙。母女俩最大的区别,应该只是性情上的。
老夫人玉香盈闻言,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双手往膝盖上一摊,“哎哟,真不知道我前世做了什么孽,这都几个月了?老家伙病倒这么长时间了,命怎么跟牛筋一样!”
“娘,爹能听到啊!”郑美妃觉得母亲的话说得有点过份了,听着好像是盼着爹快点死一样。她心想爹娘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好歹也是做了一辈子的夫妻啊。
“我说的不对吗?”玉香盈朝女儿郑美妃翻了一个白眼。
郑美妃不敢再说什么,怕惹起老夫人的脾气来不好收拾。脑子转了转,突然就把话题给转移开了,“对了,娘,我一个前辈师姐家的公子,在番外跟摩罗挲婆沙王习艺的那个,他这次回中原了,我想让他跟飘飘接触接触,他们家,据说是皇族,反正特别有钱有势!”
“不知道模样儿长得怎么样?”
“五年前你见过的。”
“五年前?”玉香盈若作思索,然后把掌一击,“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叫千山暮的公子哥呗?”
“是的。”
“哈,哎哟,那再好不过了,”玉香盈欢喜起来,“我们家飘飘年轻貌美,又有才艺,的确得给她挑一个像千山暮那样的,这关系到我们郑廓山庄的命运,她爹云中居整天就知道呆在场地里,一点都不懂经营手段。别说经营生意了,就连去青楼他都没有胆。”
“哎哟,娘,瞧您说的,难道您想他去青楼狎妓啊?”郑美妃道。
“生意场上的应酬,有时候在所难免。我看他这样,八成是因为你管得太死。”
“娘,难道您希望您的女婿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弄个野种回来,瓜分我们郑家的家产不成?”
“你瞧,你瞧,就容不得我说他半句,你就急上眼儿啦?”
“娘,本来不该这样说嘛。”
“好好,不说。”
郑氏石器园。
“烧酒不错,来,干了吧。”
“来来来,干了!干了!”
绿荫丛中,几间敞亮的硫璃瓦屋宇巍巍镶钳其中,一条溪流璨璨淌过,谁能想到环境如此优雅的环境,竟然是一个石器加工场。
在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石材的工场上,觥筹交错,大伙儿正在互相碰着酒杯喝得痛快。
“大家都辛苦了!”郑廓山庄温文儒雅的女婿云中居朝工人们走过来,他的衣着穿扮跟工人们无别,也是一身灰袍,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他的皮肤像女人一样白净,脸上始终堆着温雅的微笑,因此,即使站在工人群中,外人还是很容易一眼把他从工人中分别出来。他的身后跟着女扮男装的记事杨上英,杨上英长得不难看,只是她脸上总是堆着一副阿谀的笑容,这给她的整体形象大打了折扣。
“云老爷来了?来,大伙儿,给云老爷敬一盅!”工场的领班邹三哥立马取过一个玉石酒樽给云中居斟满了一樽。
工人们纷纷举着酒樽围过来,“敬云老爷!”
“好好,好!谢谢大家!”云中居盛情难却,少不得从邹三哥手中接过酒樽,笑吟吟的道,“正好大伙儿都在,我们先把正事说了,再干了这杯如何?”
“好!”
“这个,”云中居顿了顿,迟疑了半晌,方慢悠悠的说着,“邹三,那批新到的玉石,大小都量好了吗?”
“呃,都量好了。”邹三哥说着返身从工台上取过记录本,上面的墨汁还未全干,“您过目一下,数据刚刚完成。”
云中居接过记录本,快速但又仔细地过目了一遍,方慎言道,“这些东西,别看它们冷冰冰的,其实它们都是有生命的,而且潮的时候和干的时候,热的时候和冷的时候,大小会有变化。一般人轻易感觉不到,依我看,这些尺寸应该重新量一下。”
“知道了,云老爷。”邹三哥接回记录本。作为工人领班的邹三哥一向都是有令必从,他总是一副办事严谨的样子。
“我们的云老爷,不仅能赋予石头灵性,还能跟这些石头对话呢?”一旁的杨上英讨好地插上话,故意模拟着云中居的口吻,声音细细柔柔的道,“我能动刀吗?”
大伙儿都齐声笑了。
杨上英眼睛讨好地看着云中居,继续道,“像这样,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小媳妇。”
“就是,这些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其实它们都是有灵性的,按岁数,他们可能比我不知年长了几倍,别说是媳妇了,像丈母娘那样对待也不过份。”云中居伸手抚摸着旁边的一块大白玉,依然温雅的笑着,“他们在地底下活了上千上万年,一旦做成摆件或者家具,至少,要做到,刻下去的每一刀,都可以对得起它们,即使一个细微的尺寸都力求尽善尽美。大家可能都知道,玉石能保人平安,每一刀的雕刻要非常讲究,或深或浅,或粗或细,还有光泽和湿润度等等,都有可能会影响到主人的运气。所以,我们每一道细微的程序都马虎不得。”
“当然了!”杨上英满脸膜拜的笑,云中居让她佩服的地方,不仅仅是他在工艺上精益求精的态度。在她眼里,云中居不仅仅是她的衣食父母,更像一个精神导师,她敬佩他,也悄悄地倾慕着他。
“那我们要怎样才能使玉石的光泽度和湿润度达到最佳?”邹三哥问的,其实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
“湿润度是天然就形成的,至于光泽度,按理来说,它应该跟湿润度是相辅相承的,可有些石头不是这样的,这里面的学问就深了。总而言之,好的石头要遇上对的人。”云中居顿了顿,好像在思考什么一样,末了,突然看到手中的酒杯,这才记起酒还没喝,遂朝大伙儿举起酒杯,“来,今儿我们先干了这一杯。”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