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梨花香开口相问,而自己偏又相中了她的石器,千山暮少不得将笔砚递给她,梨花香接过,将笔醮了些残余的墨汁便将祁大爷报出的地址速记在纸上。记完,梨花香正要把笔砚还给千山暮,还没来得及递出去呢,千山暮已劈手一把将笔砚夺过,用巾帕将那短小的笔杆和砚盒擦了又擦。
梨花香看在眼里,心里头真不是滋味,不过,看在他借了笔砚给她方便的份上,她依然对他道,“实在抱歉,我出去一下。”梨花香说着,便转身送祁大爷出去。
返回来时,千山暮竟对她破口大嚷,“看来是我当时看走眼了。”
“什么?”梨花香不明所以。
“在谈正事的时候,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的人,老是办私人事情的人,怎么会制作出客户满意的作品,只能做破石头!”千山暮愤愤道。
“什么破石头?我费多大劲制作你知道吗?怎么乱讲话呢,快点道歉吧!”梨花香也是气愤。
“该道歉的应该是一点都没有礼貌的你,这作贼喊捉贼啊?”千山暮看来真是被气坏了,拂手离去的当儿,还不忘回头跟梨花香道,“茶水费各付各的!”
怎么会有这般不可理喻的人?梨花香生生被气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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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桐刚刚推开梨氏作坊大门入内,还没来得及返身将门掩上,一直在暗处守着的上官悯也速速跟在冷秋桐身后进来了。
冷秋桐回头一看,尾随进来的人竟是上官悯,便顺手抄起门边的鸡毛掸,没头没脑的往上官悯身上打,“你这人,真是的,怎么还没走啊?”
“啊哟,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啊!”上官悯抱头嚷道。
“什么重要?我看你是皮痒,”冷秋桐说着又打,“别浪费时间,快回去吧!”
冷秋桐的鸡毛掸打在身上,无异于挠痒痒一样,只是上官悯却装出被打得很痛的样子,“郑老庄主正要找梨花香的婆婆沈夫人呢,哎哟,打得还真用力啊!”
一听到上官悯报出那个什么庄主的名头,冷秋桐便停下来,“等,等等,等等,你说的什么郑老庄主?就是那个原来说给买富绅别院的那个人吗?’
“对啊。”上官悯道。
“他不是去世了吗?”冷秋桐讶异道。
“去世什么啊,人家活得好好的。”
“什么呀?”冷秋桐自个嘀咕道,“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又说谎死了吗?”
上官悯从冷秋桐话里听出了眉目,喜道,“那么,你们跟沈夫人有来往吗?”
“来往什么啊?”冷秋桐白眼一瞪,“不知道,我不知道!”
“好像知道嘛,对吧?冷姑娘脾气跟七年前一个样啊,一点儿也没变。我知道你在跟我撒谎。”
“我说,我真的不知道!”冷秋桐恼道。
“我们郑老庄主哪怕是翻遍整个中原,也誓要找到她,你就不要白费劲了,快告诉我吧。”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那好吧,要是知道的话,就去找我吧,或者让沈夫人去找我也行。我的地方你该不会忘了吧。”
冷秋桐只是不耐烦,伸手推他,“出去,我们要打烊了,快点出去吧,快点!我还要打打卫生呢。”
上官悯还要说话,冷秋桐已用力将他推出门外,“快点走吧,快点出去啊!”并且,迅速在里面栅上了门。
“听我说一句吧,冷姑娘,开门吧,冷姑娘,求你了,冷姑娘,快开门!”
任凭上官悯在外面苦着脸猛拍那木门,冷秋桐就是不搭理。
上官悯只有怏怏作罢。
“郑老庄主去世这件事情,分明只有沈夫人知道,她们要是没见着沈夫人的话,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呢?”上官悯走开几步,又回头看看,“真是疑心多的女人啊,呵呵,不过那也是她的魅力所在。哎呀,不管怎么样,总得见到沈夫人的儿媳梨花香,梨花香怎么总不见人啊?她到底躲在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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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悯离开之后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梨花香骑马回来了。
进门,刚好见冷秋桐送走一位客人,“那,五日之后来拿样品吧。”
“好。”客人在门外跟梨花香用眼神致意了一下,策马离开。
梨花香入屋,径直进入会客间,一屁股坐到客人方才坐过的交椅上,脸上一副怏怏不快的表情,“今天白白浪费茶水钱了,那银子能给我们怡晴买多少甜饼啊,真是可惜了。”
“你怎么了?”一旁的冷秋桐诧异地看着梨花香一脸的不快,“一笑天掌门见到了吗?”
“那个无赖。”
“无赖?他对你怎么了?”
“他人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是那个骑马差点撞到妩思的无赖!”
“什么呀?就是他吗?”冷秋桐亦是感叹冤家路窄。
“是啊。你也听见了,当时是他说要见我的,你知道见了他之后,他问我什么吗?”
“他问你什么?”
“老是问产品是不是真是我自己作的,师从于哪个师父,问奇怪的问题。”
“呵!”闻言,冷秋桐也气,“这个家伙,他帮过我们什么了?做石器送过一块石头了吗?遇到这种人,千万不要跟他合作。”
“那当然!难道他天天被骗,怕了吗?这么不相信!既然不相信,谈合作就没必要了。”
“花香啊,你说,最近我们怎么回事,老是碰到奇奇怪怪的人上门。刚才那个上官悯讼师也来找你。”
“谁?”事隔多年,梨花香一时半刻想不起来。
“八年前告诉你说你婆婆找你的那个上官悯讼师。”
“哦!”梨花香总算想起来了,“他有什么事啊?”
“呵,”冷秋桐答非所问,只是冷讥,“你婆婆那人脸皮也太厚了,明明是活得好好的人,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说成死了呢。”
“上官悯讼师他跟你说什么了?”
“以前要买富绅别院给你们的那个大庄主,上官悯讼师说,他还活得好好的,正在到处找你婆婆。”
“真的吗?”
“你那婆婆,为了博取我们的同情,就撒谎跟我们说那个大庄主死了,其实呢,她是把富绅别院的钱花没了,然后又来找你,是不是那样?”冷秋桐只是猜测,不过她觉得她的猜测有九成的可能。
“不会吧?”梨花香觉得不大可能。
“怎么不会啊,你八年前被她骗过一次,现在还不知道吗?我一看就知道,她当初就是利用可怜的你们,诈骗那老庄主的钱后到处逃跑,现在把钱花光了,又回来找你混日子,肯定是那样。”
“事情不是这样的,婆婆说那笔钱被他们家抢走了。”
“她说的话你还相信吗?事隔八年,上官悯讼师如今为什么又要找你婆婆?这不明摆着吗?花香,事不宜迟,对她这样的人绝不能心软,让她赶紧走吧,万一又卷进是非怎么办?”
“她好像没地方可去。”
“梨傻瓜,她这样人,用不着你可怜,清醒点吧。到时候把我们一家从都卷进去,后悔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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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石器园,云中居的私人会客间里。
杨上英和邹二并肩坐在云中居的下首。
“上旬的时候,都还定期交货,”杨上英将一份文件材料递给云中居,另一份递给邹二,一边说,“可听了我们石器园的消息后,下面分包的小作坊突然都好像通了气一样,统一延期交货。”
云中居一听冷汗直冒,小作坊延期交货,就意味着客户预订的产品不能及时交付,就意味着余款不能及时回收。这样一来,无形中又流失了大量客户。
“北方那边的石矿也在催促结款,都快被逼疯了,”邹二愤愤的道,“我们石器园好的时候,那么多人给无期赊帐,如今……”
“咳,都怪我,我没脸再见大家了,大家都很努力了,都怪我经营的不好!”云中居很难过。
“云老爷,你不要那样说。”事情到了如今,杨上英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云中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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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廓山庄,正院,前厅。
焦头烂额之际,郑美妃还是硬着头皮求娘亲玉香盈,“娘,你女婿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不懂得向别人委屈求情,要是石器园真的没了,问题就大了,必须想办法啊,娘,你帮帮他吧。”
“想什么办法?让我们一起举债死掉吗?”玉香盈摇头,“绝对不行!所以我叫了上官悯讼师,想办法守住我们的财产。”
被娘亲一口回绝,郑美妃自是无语,正愁眉苦脸间,云飘飘从门外兴冲冲地闯进来,“娘,姥姥,好消息啊!”
云飘飘一阵风似的飘进来,满脸喜气的坐到娘亲郑美妃脚下的矮墩上,“我被一笑天录用了。”
“什么?是千山暮的一笑天吗?”郑美妃惊喜道。
“你可真是,没有白到番外求学啊。”玉香盈亦替云飘飘感到高兴。
“是啊,”郑美妃心内再度燃起希望的火苗,“我以为你跟千山暮,在那次相亲见面之后一切都结束了呢。不管怎样,祝贺你啊!”
“可是,娘,姥姥,”云飘飘看看娘亲,又看看姥姥,“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是不是家里又有什么事了?”
“都是因为你那呆板的爹。”玉香盈道。
“娘,姥姥,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差事了,而且是在中原最好的门派,忍耐一下吧,我一定会成功,学到最过硬的本领,然后去帮助爹爹的石器园。”云飘飘道。
“哎~”玉香盈重重地叹口气,“到你功成名就的那时,也不知道你爹的石器园还在不在了。”
“姥姥,那是什么意思,爹的石器园要出卖吗?”云飘飘惊道。
“不是。别想那么多了,你就好好准备去千山暮那儿吧。”郑美妃此时心里打的另一个算盘,要是女儿云飘飘能跟千山暮好上了,石器园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