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香。”
“梨花香。”
梨花香此时还在厅里跟冷秋桐说着话,忽听到院子里有人叫她,侧耳一听,似是沈芍药的声音,连忙站起来迎出去,“是娘吗?”
出到院外,只见外面黑乎乎的,半个人影都看不见。正暗自疑惑时,只听暗处又传来沈芍药哀伤的声音,“孩子他娘。”
“是啊,你在哪里啊?”梨花香东张西望,愣是看不到沈芍药的影子。
“那你就不要管了,莹莹还好吧?”
“当然很好了,快点出来见上一面吧,你到底躲在哪里啊?”
“见什么见啊,都不需要了。”
“你说什么不需要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你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啊?结束了?你说什么结束了啊?”冷秋桐忽然从屋里窜出来。
“娘,你快出来吧,我们见了面之后再说吧,你不是很想念莹莹吗?”梨花香恳切道。
“莹莹,我可怜的莹莹啊,就托付给你了,不要因为我而虐待孩子啊,她连父母都没有,有什么错啊?”黑暗中传来沈芍药略带哭腔的声音。
“我很喜欢啊,莹莹多可爱啊,现在还学会说话了,她叫娘亲,叫的可好了。”梨花香企图打动沈芍药现身。
可是沈芍药已含泪悄然离去。天知道她有多么想念她的莹莹啊。
“娘、娘,”梨花香连叫了数声,已不见回音。
冷秋桐火道,“真是莫名其妙的女人,真是让人火冒三丈啊,连现个身都不敢!我说,花香,这个女人是不是为了银子利用你们啊,不如我们直接去告官算了。”
“不会吧,莹莹也在这里啊。她总不会连自己的孩子都利用吧?”
“吓!说难听点,谁能证明莹莹就是她的孩子啊?如果是那么为自己孩子的人,那时候也不会突然出现在丧礼上,丢下孩子就跑掉啊。丢过一次的女人,难道还不会丢第二次、丢第三次,丢第一百次吗?”
梨花香无言以对,细想也有些道理。一种米养百种人,龙生九子,还个个不同,世上什么样的人没有呢。
*
郑廓山庄,后庭别院。郑子仁屋里。
“郑老庄主,你看起来身体很弱啊。”上官悯独自守在郑子仁床边。
郑子仁口里只是虚弱地喊着,“芍药。”
上官悯没听清楚,于是附过身去,“老庄主,你说什么?”
“芍药。”
“沈夫人吗?”上官悯重重叹口气,直起身来,暗自嘀咕,“这下可怎么办啊?”
“芍药,客栈。”郑子仁半醒半睡的样子。
上官悯心中唬了一跳,意识到郑子仁脑子是清醒了,便又附过身来,“郑老庄主的意思,是要到客栈找沈夫人吗?”
“是,芍药。”
上官悯本不忍心相瞒,可是想到老夫人玉香盈的叮嘱,他咬咬牙,结果还是狠下心道,“都没用了,郑老庄主,她拿着置买富绅别院的钱就跑掉了。”
郑子仁眼睛虽然紧闭着,但他确确实实听清了上官悯的话,他脸上的肌肉动了动,好像很哀伤的样子。
有谁知道,这夜,沈芍药独自躺在客栈的黑暗中哭了整整一夜。
*
上官悯从郑子仁屋里出来,正好见到老夫人玉香盈拄着拐杖从游廊那边回来。
上官悯连忙迎过去,闪烁着行礼,“老夫人!”
“怎么样?照我说的做了吗?”玉香盈道。
“是啊,老庄主好像受到不小的打击啊,也不知道这样合不合适。”上官悯感到良心不安。
“我管这老头子受不受到打击,都是他自作孽,怪得了谁?”玉香盈狠道。
“可是,夫人,请你千万不要让老庄主知道我参与了这件事情啊,日后老庄主要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话,肯定会觉得我背叛了他,那我就死定了。”
“亏你还是大老爷呢,怎么这么多废话啊?你就放心吧,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办,你就去那个女人那里,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玉香盈说着拄着龙头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
瞧着老夫人的背影,上官悯心里嘀咕着,“真是冷酷无情啊,世上怎么有心肠这么狠毒的女人哪?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思虑问题的。”
*
云中居一个人在外面喝闷酒,一碗接着一碗,想起了初识梨花香的时候,她多美啊,还有她初来石器园的时候,她唱的那两支曲子,“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她的歌声那么动听;还有,还有他给她打通奇经八脉时候,那种感觉,那样的奇妙动人……
还有,梨花香身怀绝技,那是天下最难寻的人才啊,这对他们石器园来说,这损失究竟有多大,只有云中居一个人知道。
三更半夜的时候,云中居方醉熏熏的回到家。
郑美妃这夜也是睡不着,连衣衫都没有更换,依然穿着隆重,她随时都准备要外出去寻找云中居的。这会儿,听到声响,她猜想是相公回来了,便独自掌灯迎了出来,“相公,你到底去哪里了啊,这么晚了才回来。”
“有点事。”云中居东倒西歪的除去外袍。
“你喝酒了吗?和谁啊?”郑美妃一边接过他褪下的外袍。
“就是随便喝了点。”
“晚饭呢?”
“不想吃。”
“你到底怎么了?相公。”郑美妃语中含怨。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不在家里吃饭,大清早出门半夜才回来,你向来是滴酒不沾的,如今也开始喝了。”
“我累了。”云中居喝了酒,此时正头痛欲裂,哪有心情跟夫人拉聒,说着就想回房。
郑郑美却一把拉住了他,不依不饶的道,“相公,自从梨花香到了石器园干活之后,你就变了,你知道吗?你为了那个下贱的女人,在跟我示威吗?难道真的跟园内的伙计们议论的那样,你们是那种关系吗?”
“不要乱说话,不是那样的。”
“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女人吗?”
云中居什么都不想说,他似乎有些恼怒,只是拿眼嗔了郑美妃一眼,便独自回房了。
郑美妃只是窝了一肚子气,又不能像个泼妇似的撒出来。
*
早孕反应,梨花香半夜起来呕得不行,待她呕完,从外面返回时,却在门口一下撞上了冷秋桐。
原来冷秋桐听到呕吐声,就跟着披衣起床了。果见是梨花香在呕吐,她便守在门口等她。
“吓死我了!”乍见到冷秋桐,梨花香着实吓了一跳,“你还没睡吗?”
“你跟我过来,”冷秋桐一边点着了烛火,一边把梨花香拉到房里坐下,“你这是怎么了?”
“可,可能是噎着了。”梨花香捧着心口吱唔道。
“你跟我说实话。”冷秋桐才不相信。
“什么?”
“你怀上身孕了吧?对不对?”
“不,不是。”梨花香还想掩饰。
“你骗不了我的,我是干什么的?我的活儿不就是给怀了身孕却无家可归的女人提供方便的吗?你别瞒着我,跟我老实说。”
“应该不会的。”梨花香把手一摆。
“你,你上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
“那,那个身体累的时候,也经常几个月不来啊。”
“真是,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到底是谁的孩子?快说到底是谁的孩子?”冷秋桐都快被梨花香给逼疯了,“难,难道说你,你跟那个叫锦太郎的,那个没人性的大骗子畜牲睡过吗?明日天一亮就马上跟我去看大夫。”
“怎么办啊,如果说真的怀上身孕了的话。”梨花香明知自己怀上了身孕,只是还想抱着那一丁点可怜的侥幸不愿意承认。
“什么怎么办啊?难道你还想生下那个大骗子的孩子吗?”冷秋桐愁道。
“那还能怎么办啊?难道因为我犯下的错误,有了孩子就这样把他打掉吗?孩子有什么错啊?”
“梨花香,你醒醒吧,你现在生下这个孩子让谁养啊?你现在不也是把孩子们托付在育童院吗?难道你又要把他生下来,托付到那边吗?比起这个,你马上就会很累的。没有了相公,挺着个大肚子,你还有脸面到处走吗?别人要怎么对你指指点点啊?差事又该怎么办啊?不要再胡闹了,明天马上跟我去看大夫。”
“不可以,秋桐,”看大夫,梨花香不怕,她怕的是被人逼着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以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啊。”
冷秋桐急得要发疯,“吓!你真的想生下那个大骗子畜牲的孩子吗?我只要一想到他就要发疯了,你不觉得恶心吗?你想想你现在的处境,你现在有能力养活孩子吗?”
“既然孩子能怀在我肚子里,我就不会让他死掉的,秋桐,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梨花香心里已拿定了主意,她从未想过要打掉怀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吓!我真的快被你逼疯了。”冷秋桐苦着脸,咒道,“这个该死的畜牲都已经让你怀上身孕了,怎么还可以这样背叛你!真是天杀的!”
“秋桐,明早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连累冷秋桐,梨花香真心感到惭愧。
“我一定会好好说服我相公的,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吧。”冷秋桐不忍心在这种时候把梨花香往外推。
“不用了,秋桐,多亏了你我们母女仨吃得好睡得好,这些天真的是享福了。秋桐,我已经想好了,我以后,要靠自己的手艺赚钱,我还要在石器创意大赛上得奖,一定要跟孩子们在一起。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梨花香很有信心,她必须有信心,她不能被生活打垮了。
冷秋桐被梨花香铿锵的自信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然后,又替梨花香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