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芍药最初的目的,原也只是为了给女儿沈莹莹谋取一个像模像样的家,为女儿争得一些财产。如今,虽然得了富绅别院的余款和地契,而且那银票上面所写的巨额数字,足够买下几个富绅别院了。
眼看从此就有了一个像样的家,再也不用四处漂泊,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然而,由于感动于郑子仁对自己的深情厚意,由于心念郑子仁,沈芍药茶饭不思,只是以酒浇愁,此时在她暂住的客栈里,已是喝得酩酊半醉,几个饭碗粗的酒坛子滚落在房间各处。
“老爷子,虽然是你无意间说的一句话,但我心里,已经烙上了一个深深的印记,只要是为了你,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愿意,即使被夫人用七星夺命爪废掉了全部内力,变成残疾也在所不惜,只要能换来老爷子你安然无恙,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沈芍药醉意熏熏的说着呓语,整个身子虚弱地趴在坑头上,“老爷子,你一定要挺住啊,不是还没看到我们莹莹吗?你一定很想看看我们的女儿吧?”
这当儿,梨花香来了,她在门外轻轻叩响着纸糊的门。
“有人吗?……”
连叫了十数声,沈芍药这才醉意朦朦的从炕头上爬起,慵懒的答着,“谁呀?”
梨花香隐约听出了沈芍药的声音,独自在门外喜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儿媳妇梨花香。”
“哦,是辞箫他媳妇啊,我的莹莹还好吗?”沈芍药虽然喝得醉熏熏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是啊,她很好的,已经大了好多了,你很想她吧?”梨花香回道。
“是啊,孩子他娘,以后我们会一起住在交州城外的富绅别院里生活了,因此不用担心了,明天天一亮我就过去阳光山庄找你们,我的莹莹就拜托你了。”沈芍药此时全无半点见人的心情,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醉一宿。
“你就放心吧,明天你一定要来啊?”
“好。”
“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梨花香高兴得紧,她也不知道沈芍药喝得醉熏熏的,只道是自己打扰了沈芍药的觉头。
独自兴冲冲的骑马返回冷秋桐家。听了梨花香的叙述,冷秋桐道,“她明天来吗?”
“她是这么说的,明天一大早就来。”梨花香道。
“呜,真的太好了!”冷秋桐也替梨花香高兴。
“是啊,秋桐,真是老天有眼啊,能在你相公回来之前带着孩子们离开。要是你相公回来之后,看到我们在这里,只怕又会冲你大发雷霆了。”
“真爱管闲事啊你,你现在是担心我的时候吗?”冷秋桐嗔完,语锋一转,笑道,“你以后住进富绅别院里的话,咱们也不能经常见面了,趁孩子们都睡下了,难得今晚只有我们两个,反正高兴也睡不着,索性咱俩庆贺一下怎么样啊?”
“又不是去很远的地方。”梨花香笑。
“你让我想想,家里现今还有好些干果和烧酒,还有些未用的米浆,我们再做些糕点,我想起来了,你小时候最爱的香糯米糕。”
“我来做吧,呵呵……”
“呵呵……”
两个人说做就做,齐齐动手,一人烧火,一人主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做了满满一桌小食。两个对坐,斟了些烧酒。
“干!”
“祝贺你,终于苦尽甘来,能住进富绅别院了。”冷秋桐道。
“羡慕吧?”梨花香亦是喜上眉梢。
“当然了,你一定要给我藤出一间房来啊?每隔几天我都要去。”
“你尽管放心来好了。”
两个吃了些小酒,又吃了些果点。
“花香,我们这样坐着,我感觉就像回到了从前啊,你还记得吗,你躲进我们家耳房的时候啊?”
“那时候你不也是总躲到我房里吗?像个假小子似的整天偷偷跑到江边去钓鱼,每每被你娘发现了关在家里几天不让出门,小时候,你真的很淘气啊。呵呵。”
“呵呵,那个时候,你不是还替我挨过我娘的板子吗?”冷秋桐亦笑。
“是吗?”
“呵呵,”冷秋桐愈来了兴致,“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愿意听我娘亲的话啊,我娘又那么严厉。”
“是啊,你娘就像我娘一样对我那么好,换了别人,是断断不肯像教养自己儿女那样相待啊。”
“记得,我娘那时候突然晕倒在堂屋里,我愣愣的傻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你二话不说背起我娘就往大夫家里跑,你那时候,背着我娘跑一会儿摔一次,跑一会儿又摔的,所以那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
“记这些干什么,傻丫头。”梨花香笑嗔道。
“就算我对你再好,也比不上你对我娘的好,知道了吧?”冷秋桐道。
“知道了,你可不要说这种话,呃,对了,你相公外宿不回,你从来不托人去寻过吗?”
“就算寻了没用的,也不会找得到他,谁知道他这会儿在哪里,在干什么呢?说来,他最近也很奇怪,经常不回来用晚膳,隔三岔五的就结伴出去游山玩水,然后外宿。”
这当儿,梨花香突然捂住心口,又一阵恶心想呕。
“你怎么了?”冷秋桐忙问。
“没什么。”梨花香说着已跑出去,在屋外水沟边,将方才吃进去的东西尽数呕了出来。
冷秋桐屋内拿起梨花香碗里的食物放在鼻孔底下闻了闻,食物并无什么异味啊,梨花香这是怎么了,冷秋桐只觉诧异。
*
郑廓山庄,后庭别院。郑子仁居住的院房里,灯火初上。
云飘飘已从‘一笑天’返回,随同娘亲郑美妃一同守在玉香盈的床榻前。
玉香盈半侧着身子,背对着她们躺在床上。
云飘飘以为姥姥已经熟睡了,遂跟娘亲郑美妃道,“娘,是不是,姥爷跟那个美人特护的关系,被姥姥发现了?”
“你小点声!”郑美妃道。
殊不知,玉香盈此时并未睡着,云飘飘的话,她全听到了,只见她依然侧躺背对着她们,冷言道,“我真是白活了,居然被自己人在背后捅了一刀,一家人串通好了来蒙骗我,我就像个傻子一样,憋屈死我了,我就应该去死,我死了就眼不见心不烦了!”玉香盈是越说越气,说着说着索性坐起来,不过,依然背对着她们,“不对啊,我可不能便宜了他们,我要是死了,他们就高兴得手舞足蹈了,我才应该好好的活着,凭什么是他们?”
“娘,都说不是那样的,你干嘛老是自讨苦吃呢。”郑美妃分辨道。
玉香盈还待要拿话喷郑美妃,这当儿,云中居进来了,他先是给玉香盈请安,然后恭言问道,“岳母大人,如今觉得怎么样了,好点了吧?”
“是啊,你也早就知道了吧?”玉香盈这才转过身来,不过还憋着一肚子的气。
“什么?”云中居不明所以。
“娘,你明知道我相公向来不灵敏的。”郑美妃道。
“岳父大人呢?”云中居转而又问郑美妃。
郑美妃把眼睛朝屋里一努,“现在屋里躺着呢,暂时也不让人进去,青水大夫如今还在里面,他说目下暂时没什么大碍了。”
“是啊,那个死老头为了寻花问柳沾花惹草,也舍不得去死啊。”玉香盈语中含酸。
“娘,我相公和飘飘都在这儿呢,你就不要再说了。”郑美妃忍不住道。
“岳父大人看起来精神不错啊,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呢?”云中居诧异道。
“被姥姥逮了个正着,”云飘飘附云中居耳边小小声的道,“姥爷被姥姥打晕了。”
云飘飘声音很小,但玉香盈还是听到了,她朝云飘飘愤愤地瞪了一眼,“你也是跟他们一伙的吧?”末了,玉香盈接着把利箭般的目光射向云中居,“你也一样,明知道自己的岳父跟别的女人乱搞,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中居一时也无言以对,只是低垂下头。惟恐说多了惹起岳母更大的火气。
“娘!”郑美妃盯着娘亲着急。
郑美妃这么一着,玉香盈果然更来气,“是啊,像你这样,一点儿也不为自己娘亲着想的女儿,我不想要,都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要!”
“娘,你也得离开这儿返回正院啊。”郑美妃委屈的道。
“是啊,我也觉得先返回正院之后……”云中居原想说返回正院再慢慢调养之类的话,可他话未说完,云飘飘便将话抢了过去,“就是啊,姥姥你也不喜欢这里啊。”
云飘飘此时真后悔当初硬把姥姥塞进了姥爷屋里,要不是她当初自作主张,也许姥爷、姥姥今天都不会这样。
“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里吗?”玉香盈大声嚷道,“真没良心!伤了的骨头又伤到了,还得继续用药连敷三日,我怎么离开啊?你以为我像你姥爷那样,在这儿贪图享乐吗?这个比臭水沟还要肮脏的地方!”玉香盈因为气急,说着说着忽然又觉得急火攻心,头又发晕起来,“我的眩晕症又上来了,你们都给我出去吧,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