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碧落地有些不同。淡淡的清光依然，只是多了一些四处飞舞着的小精灵，他们时亮时灭，一闪闪地似天上的星星。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下一个时刻却又消失不见。
“真美……”火红的花海中，曼珠静静地坐着，她的长裙散落一地，那比彼岸花更妖艳的鲜红，如血如火。她的睫毛轻颤，白皙的脸庞上闪灭着时时飞动的小流萤。
“第一次见么？”不知什么时候，青墨已经走至她身后，看了一眼这无与伦比的景象，又看了一眼陶醉其中的她。她就那么坐着，仿若天仙一般，又如清冷的大神，不可接近。
曼珠回头见是青墨，笑了笑。“可能吧。”随即想了想又道：“总觉得我似乎是见过它们的。这些可爱的小精灵。”
青墨不语。
“你们最近在做什么？”曼珠问道。
青墨看向她，望见她灼人的眼神，不自觉回避了一下。
“最近你们四个经常在一起不知道商量些什么，又把我隔开，好像是有事在瞒着我呢。就连沙华也……”提到沙华，曼珠的眼中落寞渐现。
“没有。你想多了。”青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他没有撒谎的天分呢。
曼珠看了看他，没有再说话。
“就算是有事……也是为你好。”好半天，青墨僵硬才说出这样一句算是安慰的话。
“我知道的。我们是朋友嘛。”曼珠忽然调皮一笑，与刚才端庄高雅的样子截然不同。
青墨看得呆了，这一笑，让他觉得她忽然变成了流落凡间的小精灵，那么灵动，那么自然。不过，他冷漠的脸依旧写着平静，没有将内心的反应挂在脸上。
“仙界……很好玩吧。”半晌，曼珠忽然问道。
“……只是一个更大的囚笼罢了。”青墨叹了口气。
“是吗？我只知世人都道神仙好。无忧无虑，无悲无忧。”
“那只是表面的现象而已，仙界也有仙界的法则，没有人世间的情，有的只是理法二字。仙界没有温暖。所有人都是冷冰冰的。”
“所以……”曼珠忽然伸手触摸青墨的脸，“都像你这样吗？”
青墨一惊，即刻往后挪了一下，嘴微微地发烫，“你干什么？”要知道，还没有人，更别说女人这样碰过他呢。
“噗！”曼珠看着他的窘样儿，忍不住笑了。“我只是想看看你这张脸有多冷。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你不知道男女……”青墨看见她的笑，更窘了。
“男女授受不亲？这只是人间的规矩吧。在我们妖界可没这么多金科玉律。男女都是好朋友呢。好朋友碰一下怎么了？”
青墨看她的样子，确是不受凡间规矩所缚，但自小生活在仙界的他，一直是这些金科玉律的严格遵守者。见她这样，一时不知如何说。
“好了好了，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就是了。”曼珠嘻嘻笑道。“还有，”曼珠忽然凑近他道，“你的脸不是那么冷嘛。”
青墨的脸色刚刚好看一点，此时立即晴转多云，要多黑有多黑。曼珠看他的样子，便不再逗他。“你说仙界的人都是冷冰冰的，也不尽然。珏玉就很热情呢，她很善良。虽然认识她不久，可我看得出来。”
“嗯。”青墨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确实不太一样。”
“还有晚汀。她也是很好的人呢。仙界的人不都是你说的那样冷冰冰。或许……”曼珠定定地看着他。“是你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青墨一愣，看向她，见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真诚。随即避开，不语。
“青墨，你也是很好的人呢。”曼珠温柔地一笑。
青墨扯动唇角，扯出一个不大好看但很真诚的微笑。
“唉，不知道沙华他们都去哪里了。”曼珠轻轻嘟囔了一句。却尽收青墨耳底。
合欢树下，绿衣的少年轻轻抚住胳膊，望着漫天的流萤。喃喃道：“曼珠，你在看吗？”
一旁，晚汀也望着这漫天的流萤。沉默不语。
幽影洞前。
寒衣望着空中清光映衬下的漫天流萤，嘴角不禁勾起一个苦涩的微笑。很多年前，当她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时，她也曾无比喜爱这些小小的精灵，那时，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和自己心爱的人肩并肩坐在花海中，一起看这美丽的流萤。只可惜，这个愿望，今生是无法实现了。
“沙华啊沙华，这也是你们帮助曼珠的手段吗？你可知道，你这样只会让你们俩受尽生生世世的折磨。胡闹够了，该收场了。我来帮帮你吧。”
寒衣拉下黑色面罩，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曼珠闭着眼睛躺在花海之中，嘴角幸福地勾起。今天真的很高兴呢。忽然，她听得有人走近，睁开眼睛，望见了一身黑衣看不见脸的寒衣，她的好心情一下子跑没影儿了，她真的不喜欢这个人呐，总是很黑暗的感觉，可是，谁让她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呢，又不能不敬。“寒衣前辈？有什么事吗？”曼珠尽量用尊敬的语气问道。
“嗯。”寒衣自行坐下，曼珠也赶紧坐好，疑惑地看向她。
“这两天感觉如何？”寒衣问道。
“感觉？前辈指的什么？”曼珠不解。
“这两天碧落地里来了很多人呢。”
“嗯，他们都是我和沙华的朋友。”曼珠想到那些朋友，心情又变好了。
“朋友？呵呵，你别忘了，他们是仙，你可是妖。”寒衣冷笑道。
曼珠撇撇嘴，道：“这又如何？难道仙与妖就不能成为朋友吗？只要心里存着善念，妖也可以是好的，若是心里存着恶念，那些仙也可以是坏的。我和沙华自出生以来从未害过人，为什么不能与他们成为朋友呢？”
“……”寒衣望着她真诚的眼神，一时竟无话可说，转过头，叹了一口气。
“如果说，你们不单纯是朋友呢？”寒衣试探性地问道。
“什么意思？”曼珠更是迷糊不解。
“你可知你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寒衣道。
曼珠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我知道。对于失去的记忆，我不知道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只是前世的残念，我只知道，那一定是一些不好的记忆，不然每次有点念头的时候，心不会那么疼。”
“并非前世残念，确是今生的记忆。”寒衣道。
“你知道？”曼珠不解她为何如此肯定。
寒衣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随即又问道，“你想知道吗？”
“我……”曼珠犹豫了。毕竟，现在的自己很快乐，不知道有了那些记忆之后，自己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快乐。“是很不好的吗？如果是，那我宁可不要知道了。”
“不算好，也不算不好。记忆这东西都是空的，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即使失去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只不过失去的人们都想把它找回来而已，为的就是一个完整，想要知道自己这一世是如何度过的，这样，在灵魂归去的时候，也不会太遗憾。”
曼珠没有说话，的确，她曾很多次梦到失去的那些东西，那些人，那些画面，每次想起的时候，心都会很疼很疼。可那是属于她的东西啊，无论多疼多难过，她都要受着的。
“你想想吧，想好的话可以去找我。”寒衣道，欲起身。
“前辈留步。我决定接受。”曼珠无比坚定地望着她。
寒衣嘴角轻扬，无声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