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上下,被大片大片的红绸挂满,喝酒庆贺的人群更是摩肩接踵。
夜很快拉下了帷幕,夜色如同滴在宣纸上的墨迹很快四下弥漫开来。恭贺的人群已经渐渐散尽。一身火红的岳浩东喝得酩酊大醉在众人的搀扶和簇拥下进入那个在夜色里透着暖暖红光的洞房。就要踏进这座温柔的堡垒,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吗?他用手扶住门檐,略带醉意的瞥一眼众人,手胡乱一摆“都退下吧。”
丫头婆子们领了赏,相互使个眼色,窃笑着为他们掩上了房门。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他们懂得。
“真是金童玉女啊。”
“确是郎才女貌啊。”丫头婆子们感叹着离去。是啊,家世门第相当,长相皆属上乘,这样一对人儿,让人好生羡慕。
“累了一天了,睡吧。”岳浩东口齿清晰,哪还有刚才酒醉的样子。
他胡乱扯下大红的喜服,翻身躺倒在床上,当他身体陷进床上的刹那间,听到有一颗心在紧张地狂跳着,却不是他的。
“睡吧。”他说完明显看到了红盖头下的人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雪白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块红色锦帕,手指用力掐着那薄如蝉翼的帕子,指甲早已经连同着帕子陷进肉里。
看完这些,他觉得被子底下很硌人,烦躁地掀开被角,眼睛被床上随意铺陈着的花生桂圆和红枣等刺伤。
“有点不习惯多一个人睡吗?你先休息,我出去透透气。”
看到坐在床上久久未动的新娘,他起身拿了壶酒,出门翻身上了屋顶,满天繁星,不知道玥儿此刻在干什么,她有没有因为自己背弃诺言而伤心呢,今夜的月亮好大,可没有昔日和她在一起时的圆啊。
“明月楼高休独倚啊,”呵呵苦笑了一声,仰头,浓烈的酒气直冲鼻喉。是啊,那人一定也像他一样酒入愁肠,化作了相思泪,随月色入了心中女子的碧纱窗。
红盖头下的刘雨一直隐忍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
“为什么是我,到底为什么?”她小声啜泣了起来。真是一肚子的委屈,到如今她也想不透那人为何将自己推到了他人的怀抱,而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子连她的红盖头都没有揭下就离开了。
脸上的脂粉被泪冲洗净了,一张清淡素雅的小脸上满是疲惫,拿下沉沉的发饰,脖颈都已经僵硬了。
红烛蜡泪汩汩流淌,春宵暖帐,新郎不归,只有垂泪的红烛相伴,何其荒唐的新婚之夜。
明晃晃的大殿内,简易风朱红的御笔没有在奏折上洒下半滴墨迹,此刻正描画着一位绝色佳人的丹唇。画中女子明眸似在流转风情,撅着娇俏的嘴巴佯怒地撒着娇,嘴角是最无邪的笑。
“皇上,今晚要去哪位娘娘宫里啊?”一个新来的小太监躬着身端着绿头牌谄媚地问。
一只修长的大手如翻飞的白鸟从眼前一闪而过,牌子落翻了一地,小太监全身颤抖跪倒在地上,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总管大人吩咐他来做这个差事。
“皇上饶命,饶命啊。”颤抖的声音加上“砰砰”叩头的声音混杂交错。
“滚!”
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音,冰冷生硬,带着杀人的怒气。但是地上跪着的小太监如听到了至善的佛音。
“谢皇上不杀之恩。”
小太监胆战心惊,连滚带爬逃离了偌大的崇光殿,看来以后要多花点银子打点一下,好让总管大人别再派给他这种掉脑袋的活了,要不然,在这深宫大院,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殿中又恢复了寂静,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孤傲地站着,目光坚毅,负手立于画前。怜惜的看着画中人的笑容,他不后悔将她许了他人,尽管那不是他能选择的。
画上那个明媚的女子不会再偎依在自己怀里,像一只小猫一般,让自己平心静气,只有和她在一起时,他才能放下心中的一切包袱,肆无忌惮展现真正的自己,说到底,他也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但是既然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他就不能再只随着自己的心意了。
他不后悔亲自切断了与她的情丝。“与你同心而离居,必使我忧伤以致终生不忘”他喃喃自语。
他不想她被一直控制着自己人生的后宫里那个人夺走她青春的颜色。这份痛,他愿意自己一人承担,难道爱到深处竟是对自己的无情?年轻刚毅的脸上此刻有丝倦怠。
今夜月光下的思念岂止这几份,今夜风吹不透的心事又岂止这几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