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插播一条早间新闻……”
电视的声音吵醒了在沙发上打瞌睡的子桑,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厨房那边依稀传来煮东西的声音。
子桑揉着眼睛站起来,吸了吸鼻子,却闻不到往日半熟品的香料味道。
车晋夫从厨房冒出个头,有点窘迫地轻咳:“白吃饭的,你也过来做点事啊。”
子桑揉了揉发酸的小腿,挤着眉毛走过去:“竟然要一个孕妇给你干活,真不是人。”
走进厨房,子桑差点被吓一跳。这里糟糕地和车祸现场一般,蔬菜被切成一块一块地和生米在锅子里煮,煎蛋已经变成不明黑色物体与锅底合二为一,烤肠好像遭遇凶杀一样在煎锅里爆开。
“你在干嘛!”子桑立刻推开车晋夫然后将所有火都关上,“你没事浪费粮食做什么!?”
车晋夫挠着屁股退出了厨房:“我偶尔也想吃一顿健康的早餐啊,只不过太久没做饭不适应电炉的温度而已啦。”
子桑将被毁掉的食材扔掉,捞出锅子里的蔬菜又加了些水重新开火。然后放了一个平底锅在旁边煎鸡蛋和烤肠。
车晋夫倚在门边,别过脸去:“……啊,诶呀,现在的事端还真是多呐,今天竟然有一艘客船遇难了,里面有二十多人个人到现在都没找到呀……”
“谢谢你。”子桑一边晃动着煎锅一边垂眸低语。
车晋夫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沉默下来。
子桑撒了盐,然后打开锅盖将难熟的蔬菜放进去:“我知道咱们没什么交情,这样麻烦你很不好。不过我也是走投无路了,这几天你这样照顾我我其实很惊讶,我一开始很怕你会把我的下落偷偷告诉祁家……”
“嘘!”车晋夫突然拍了下子桑的肩膀,然后走到客厅将电视声音调大。
子桑尽管不满,但也好奇地跟上去,看到电视上正在直播清晨遇难船的事情。
这时候,车晋夫又把电视调了静音,然后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局长,我看了新闻,我这就赶过去——不用?为什么……那又怎么了,是祁修人过来拜托我的。不,我和他没有私交——”
子桑看着车晋夫戛然而止地对话,又听到祁修人的名字和私交什么的,就猜到了几分:“祁修人来找你,让你为难了吧。”
车晋夫做到沙发上,抓着头发:“我只是和祁修人有一些公事上的交集,怎么现在会影响到我的工作?”
子桑不忍心地叹气:“你不清楚祁修人的背景,他虽说路子白,但那些人他也能说的上话。警方生怕他把爪牙伸进自己的势力范围,所以离间你也能理解吧。”
“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车晋夫气呼呼地捶了一下沙发,然后抱着手臂咬牙,“祁修人那家伙也是,怎么就跟我说这事!”
“他故意的。”子桑揉了揉额头坐到车晋夫旁边,“其实只要他来警局,让你们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你就绝对会被排斥。与其那样不如干脆把和你的见面摆在明面上。”
车晋夫一阵闹心,然后突然抽了抽鼻子:“啊——那个……”
子桑抑郁地冷哼了一声:“切,糊了。”
“别说的那么淡定好吗!家里没鸡蛋了啊!”车晋夫捂着脑袋就是一阵哀嚎。
这天清晨,两人的早餐是被切掉糊皮的烤肠和浓稠的咸粥和一个煮鸡蛋。
其实车晋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那么相信子桑,但在看到抱膝坐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子桑时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养的猫。
因为家里人不喜欢动物,就被丢掉了。
由于祁修人来的突发事件,子桑想在清晨离开的决定被暂时搁置了。她还没想到自己改如何离开,不过还是越快越好。毕竟说不定哪天,祁修人就会想到她在这里。
然而现在的祁修人却忙得很,甚至都没时间来仔细思考子桑会逃去哪里。
毕竟子桑失踪的事情纸包不住火,尤其祁修人还找得这么大张旗鼓,很快子桑俞义就知道了,差点把祁修人揪起来打一顿。
事实上他也真的去打祁修人了,只不过打不过,招招被防。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让我妹妹受委屈就是不行!”子桑俞义在又一次上勾拳被祁修人化解之后,气喘吁吁地在原地吼起来。
祁修人整理了一下自己需要的文件,冷静地眨了下眼睛:“子桑我会找到的,还请你不要来妨碍我。”
“自以为是的家伙!”子桑俞义努着青筋,厉目而视。
祁修人停下来抬眼看了看子桑俞义:“你什么意思?”
子桑俞义攥着拳头一脸戚哀:“你以为你现在摇身一变成祁家的宠儿,就比我妹妹金贵,就能对她为所欲为了吗!?小妹她一直是个很好的女人,你也不想想一般人谁会答应这种婚事!?自打嫁给你,她就一直给你说好话,你知道我劝她离婚有多少次吗!”
祁修人静静听完,然后点了点头:“恩,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子桑俞义看祁修人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觉得生气,上前一把提起祁修人的衣领,“你到底当她是你的什么人?”
祁修人抬手,推开子桑俞义,整理衣领:“睡在我旁边的人。”
子桑俞义听了余震一阵气结:“你这混蛋——”
“是一辈子睡在我身边的人。”祁修人低下头,语调竟变得有些奇怪,“如果可以,也想让她做我孩子的母亲。如果不能有孩子也无所谓,然后就是死掉的时候最好拉着她的手。我大概想让子桑成为这种人吧。”
子桑俞义轻轻咬着牙,蹙眉哽咽了下:“我真的好担心她。”
祁修人微微低下头,然后沉默着离开。
他今天,是想去祁家的。拖了这么久,他也真的该去见见老太太了。
不管祁老太想和他说什么,他都觉得无所谓了。他知道祁老太在暗中护着他,但这不是让他离开祁家的理由,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给祁家带来了麻烦才会被祁老太赶出门。这样做的确让他更安全了没错,可祁老太却没能考虑到一个孩子的心情。说到底,她只是选择了一个对祁家,对他折中的方法。
祁小芩看到祁修人来,惊讶之余立马迎上去。家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木槿枝也不见踪影,大概是终于接受了祁扶成对她根本没好感的事情。说起来的确这几天和木家的突然终止了。
但这场婚姻的利用价值也就到这里了吧,木家已经没有之前的繁华了。
祁老太的卧房,他没有来过很多次,但这还是第一次他走进来。小的时候怕他乱动东西,这里和书房是被禁止进入的。
“奶奶,二哥来了。”祁小芩先走到祁老太面前,轻声说了句。
祁老太这才睁开眼,见到祁修人眼里似乎有了光彩:“修人,走近些。”
祁修人稍微靠近了床,然后弯腰:“奶奶,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祁老太伸出手,想去摸摸祁修人的脸,却发现这个孙子看她的眼神,异常冷漠。
冷得让她抬起来的手都觉得刺痛。
祁修人低眼看了下,然后握住了祁老太的手:“公司被大哥打理得很不错,您不用担心。”
祁老太收紧自己的手,长长叹气:“你一定在恨我吧。”
“您肯定是有原因的。”祁修人意外地善解人意,双手握着祁老太的手微笑,“我也知道,三叔要害我,最方便的办法就是让我离开祁家给他吃一颗定心丸。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做了那些事,您就都装作不知道呢?为了公司,还是为了这个家,或者两个都不是……为了自己吗?不会吧,奶奶不是这种人的。就和我也不是冷漠绝情的人一样。”
祁小芩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拉了拉祁修人的衣服:“哥,你别这样……”
祁老太合上了眼睛,眼角的皱纹牵着她下垂的唇角:“你还真是,懒得恨我了。”
祁修人坐了下来,看着窗外,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恨不动,再说,如果我是奶奶,估计也会这样做的。”
“……这不、这不就是祁家人吗。”祁老太犹豫许久,还是将秘密压在了心底,“修人,无论以后如何,你都要像现在一样。
铁石心肠。”
“这可不是什么好品质,这样教育你的孙子好吗?”祁修人忍不住掀唇苦笑。
祁老太洒脱地长叹出声:“我也希望你幸福,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希望也没用,一百个希望不如认清现实。你就是这样的孩子,不要把你的软弱暴露给那些无能的人。”
“这是,自然。”祁修人说完就站了起来,“我很忙,就不陪您了。”
祁老太稍稍直起身子叫住祁修人:“修人,你妻子的事……”
祁修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没回头就那样站着:“我会解决的,您就不要操心了。”
说完,祁修人快步离开了卧室。
祁老太想知道祁修人到底恨不恨她,她想得一个心安,那他就给她一个心安。
至于其他的,她就没权利过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