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清若满心期待地看着他讲完了课,盼着他快些离去,而班主任也正像她所期望的那样走向教室门口。没想到一只脚刚跨出教室,一个转弯,说了句让清若顿感无力的话,“清若,陈婷,朱沙,夏骄阳,你们四个来我办公室一下。”清若当场就有一种吐血的感觉。
抬头看了一眼陈婷,只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当下硬着头皮跟在陈婷后面走进了办公室。
班主任林晓一看她们四个都到齐了,脸色如黑云压顶一般,“你说你们,已经高三了,马上就要面临高考了,你们还有心情打架?”
四人鸦雀无声。
“说吧,谁先动手的,起因为何?”他随手扶了一下眼镜,却无一人应答。
林晓指着清若,“你说。”
清若沉默不语。
又指向陈婷,“你是班长,又是主角,你说。”
陈婷将脸偏向一旁。
接着,又求助似的投向夏骄阳,“骄阳,你说。”
“我不知道。”夏骄阳简短地回答。
最后,他指向了朱沙,“那么你呢,也不说?”
朱沙早就等着林晓问她了,这会儿逮着了机会,便一个劲地夸大其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婷她今天一回来就冲我发脾气,接着就开始打我。”
陈婷听到她如此胡言乱语,当下也便吵了起来,“你丫这么会编,怎么不去做编剧或者演员啊。”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没打我吗,那我这伤从哪来的?”边说边撩开额角的碎发,“老师您看。”
“就你丫身上有伤,比伤谁没有啊。”说着陈婷也扯开衣服角,清若这才看清原来陈婷胳膊上那么多伤。
林晓看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个没完,当下也发怒了,“你们四个,今天都不用上课了,都给我去教室门口站着去,直至晚自习结束。”
说罢,大手一挥,将她们赶出了办公室。
一分钟后,走廊里便多了四个泥塑偶像。
五分钟后,她们四个的事迹传遍了全校,所有学生争相到高三(1)班教室走廊来看她们。
清若看着一群又一群的围观者,自嘲地笑笑,“婷妮子,这下,不用宣传,我们也闻名全校了。”
“对不起,连累你了,还有骄阳。”陈婷抱歉地笑笑。
清若无所谓地笑言,“我们谁跟谁啊,正好帮我打名气。”
“我更无所谓。”夏骄阳一脸的无畏。
“骄阳,谢谢你!”清若和陈婷都觉得夏骄阳很不简单,平日里总是独来独往,也不表现得跟谁亲密,差不多就是一个冰山美人,也不允许别人靠近她。但她俩知道,其实,她是一个特好的人,在班里成绩也算稳定,基本上处于中上游,而且还练就了一身好本领。
只有朱沙在不断抱怨,“因为你们,丢脸死了。”说着,还恶狠狠地瞪着陈婷她们,尤其是当看到自己一向爱慕的明城看向她们这边的时候,心里更是将她俩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无数遍。
苏慕辰听到教室外吵吵嚷嚷的,又听说有几个女生中午打架被班主任体罚,便想去探个究竟。刚跨出门口,就看到被罚站的清若。看她身处众人指点之中,却泰然自若的样子,再看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当下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都给我滚。”众人循着声音找去,发现是苏慕辰,立刻作鸟兽散散一般逃走。
朱沙以为苏慕辰这一吼是为了她,是念着叶玲珑的面子,再看向苏慕辰时眼神里多了一份骄傲,看到他慢慢朝自己走过来,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他已经走到她面前了,她正准备向她诉说自己的委屈和感激,却不料,苏慕辰快速地从她身旁走过,停在了清若面前,“能耐啊你,竟然还会打架。不错不错,下次,陪我练练。”说着大笑离开。
清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暗骂,“笑抽风了才好。”而她也自然注意到了朱沙看自己满眼仇恨的样子。
好在,时光飞快,一天很快就到了尽头。晚自习后,明城找到她,看她双腿瘫软的样子,心疼不已。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逼她整个身子靠在自己背上,不管她怎样挣扎也不放开,就这样,一路两个人挣扎着艰难地行进着。
“你放开我,陈婷受伤了,还站了一下午,我要去看她。”
“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吧。”
“你……”
清若知道,跟他交流纯属浪费唇舌和唾液,还不如不说。这样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后,他终于将背上的她放了下来。
“这是伤药,你们自己去擦吧,我先走了。晚上睡觉前记得好好泡个热水脚。”
清若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一度无语,转身回了宿舍。
没想到,陈婷她们比她还回得早,晚上睡觉前,清若仔细地给陈婷擦药,看着她身上那些淤青,眼泪滴落在她皮肤上。
“擦个药都能把你擦哭了,真是服了你了。”说着,拿走她手中的伤药自己擦了起来,顷刻,便擦好了药。
这夜,清若非要和陈婷睡,陈婷不要,硬是把她赶回了她自己的床。清若躺在自己的床上,彻夜无眠,倒是陈婷,这夜睡得安稳异常。
清若不知道,那晚,晚自习后,苏慕辰跑着给她买药去了,回来后,却发现,她早已不在了。
苏慕辰看着自己手中的药,突然想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紧张她,从见到她第一眼开始便是如此,好像自己有很重要的东西丢失在她那里一般。
后来的几天,在学校里,明城好像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一般,再也没在她的面前出现过。而清若总能碰见苏慕辰,无论是操场、图书馆,还是走廊、食堂,一天最少三次,多达六七次。清若想,她遇见苏慕辰的概率比买彩票中大奖的概率都高,不由地就有点懊恼。如果苏慕辰是彩票的话,那该多好啊,自己早就中大奖成了百万富翁了,就不必天天呆在这破学校对着一堆破书本一群老师死磕了。至少,她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比如旅游。
清若最喜欢旅游了,很小的时候就总是到处乱跑,这一度成为林秋萍最头疼的事。
记忆里,每次,她乱跑后回到家,总是听到妈妈对爸爸说,“你这女儿,太不得了了,我管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然后便将她交给爸爸,自己忙活去了。
每一次,爸爸都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小脸,哄骗似的说,“女儿,告诉爸爸,你今天又跑哪里去了?你放心吧,爸爸不跟你妈妈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每当这时,她总是叽叽喳喳小鸟般说个不停,还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儿在那儿灵活生动的表演着。
记忆最深的一次,她刚刚穿上妈妈买给她的新衣服,便和明城还有上官慕辰去山里逮野兔,早上很早就出去了,结果直到天黑了才回来,而且是脏兮兮地回来,好似掉到水沟里一般。
妈妈一看到全身泥巴肮脏不堪的她,立马拉她到爸爸面前,“你看看,我说你女儿不得了吧?这刚买的衣服,又成了这皱巴巴的样子。”
她本以为爸爸会骂她几句,但没有。爸爸只是摸摸她的小身子,看着她满脸的宠溺,“脏就脏了,再买一件呗,只要我们家的小公主喜欢就好。”
“你就宠着她吧,早晚有一天被你宠到天上去。”然后,妈妈瞥一眼躲在爸爸怀里做鬼脸的她,愤愤离去,给她找干净的衣服去了。
爸爸耸耸肩,全然不觉得自己的宠溺太过,“我就只这一个女儿,不宠她还能宠谁,你说是吧,若儿。”
她大声地回答,“是的,我是爸爸的掌上明珠。”
“若儿,告诉爸爸你这脏衣服是怎么回事?”
她也不欺瞒,附在他耳边,悄悄地告诉他,“爸爸,我今天和明城还有慕辰我们上山逮野兔去了,结果啊,一天也没逮到,还差点摔了下来。后来,不小心走到水沟里,就成这样了,不过啊,爸爸,他们两个比我还惨,嘿嘿。”
爸爸看着她无邪的笑容,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事实上也舍不得责备半句。
“告诉爸爸,你为什么去山上玩啊?”
“爸爸,我想去世界各地去玩,但现在不可以啊,所以就在山上玩了。”
“爸爸以后一定带你去玩,我们第一站去哪里好呢?”
“六朝古都南京。”
“好。”
只是,后来,说好了的事却永远没有可能实现了,爸爸死了,妈妈走了,只剩下了她。
可是,她还是梦想着能去旅游,她至今还没去过南京,未来,她一定要去,即便是她一个人。
都说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清若将思绪从旅游收回来,开始直面现实。
一个最大的现实便是苏慕辰。
现在,苏慕辰好像故意一般,总是让她不知所措。
如果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那天,打死她也不会对他心软。
她还记得,那天早上,刚下早自习,他在走廊上拦住她,“我刚从国外转学回来,很多国内的知识点不太清楚,想要请教你。”说着,怕她不信,还特意拿了错题试卷给她,以证事实。
“……”
为什么偏偏问她啊,她又不是拔尖的。
“我和其他人不熟。”他说的信誓旦旦,好像和她很熟,问题是他们更不熟好不。
他再次开口,“我对你有一饭之恩。”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虽然不大乐意,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想着还人情,也就同意了。
当下,苏慕辰那厮指着其中一个诗词填空,“你看,这什么词啊,还‘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神马东东,还让填下阕,有这么刁的题目吗?”清若一看上面这些是纳兰容若的词,整个高中也没讲他几首词,难怪他会不知道,当下也就信了。
她看着他那苦恼的样子觉得好笑,“好吧,我承认这个是有点难了,但也不至于这样吧。听着,这是纳兰容若的《长相思》,下阕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抬头一看,苏慕辰那茫然的神情彻底刺激了她,一手夺过他手中的钢笔,在试卷上一笔笔写下,不一会儿,试卷上尽是她娟秀的字体。
“看来你也不怎么聪明嘛,外界将你传得神乎其神的,难道传言失真了?”清若写完丢下这样一句话给他。
苏慕辰状似很认真的思考了一小会儿,缓缓回道,“额,这个……其实,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从来也没想过被什么人崇拜,当然了,我爱的人除外啊。”
“……”
她撇撇嘴,觉得他还真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孩子。
苏慕辰一看她的表情便知她在想什么,张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他借请教题目成功地接近了她。后来,也很少再找这个借口了,直接说什么没带书啊之类的,到她教室软磨硬泡的,找她借书。
“我是真的忘记带了嘛,顶多下次我借给你好不好,马上就上课了。”他会忘记带书。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这时候,她总是抬头仔细观察他,企图找出他撒谎的证据,可看了半天,顿生无力感。再看看身边的那些花痴样,抬眼示意他,“喏,她们的书很乐意借给你。”众美女一听,纷纷献上自己的爱心书。结果,苏慕辰一个冷哼,众美女悻悻而去,夹带着对清若的冷哼。
清若实在受不了了,直接丢给他,苏慕辰拿到了书,笑嘻嘻地离开了。好在每次都及时地还回来,没耽误她。唯一的不好是,每次还回来的书上总是有一个手绘的卡通人物画,不过,她不得不承认,他画得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