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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念山谷,浮光阁前。

深夜,暮色沉沉,雨雾漫漫。

山谷中宇辰湖冒着丝丝白气,远处身影朦胧,似乎近在咫尺,又仿佛遥不可及。那掩在雾气后的衣袂翻飞舞动,天地之间唯有他如清风明月。

隐隐约约,若有似无。

泠落韵轻轻朝华清珏迈近,他仿佛也迎向她。师兄……

“师妹。”泠落韵脚步随之一顿。

“师兄,已是深夜你怎还在此苦练。”小师妹凤曦歌从桃花树后跑到华清珏跟前,撒娇似地嗔他,“休息一会儿吧!我给你提炼了一瓶梨花露,最是养神了。”

小师妹拿出贴身手帕,给华清珏细细地擦额上的汗,他低头宠溺地笑着看她。

泠落韵终于忍不住出声,朗声笑道,“更深露重,二位怎有如此雅兴,在此谈笑风生呀。”

“师妹。”

“师姐。”

师兄华清珏走到泠落韵跟前,牵起她的手,语气责怪,“你也知道露水重,怎么还跑出来吹风。”他说着就拉着她往回走,“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好好在屋里养着,还乱跑。”

泠落韵心道:不出来怎么能看到你们亲亲我我的样子。

“师姐,我提炼了一瓶梨花露正好给你养伤呢。”小师妹凤曦歌追上来将那瓶梨花露递给她。

回到屋里,泠落韵快先一步回到屋里,砰一声将华清珏关在屋外。

“师妹,你又怎么了?”

“咚咚咚……”华清珏在门外不停敲门,“快开门让我进去,你生气了?怪我今天没去看你?我今日有事外出了,田师弟被无极宫的人伤了… …”

“吱呀……”门开了一条缝,虚掩着。华清珏见之立即推门进去,站定就看见泠落韵立在他跟前委屈地瞪着他。

“师兄,你难道真不知我为何生气吗?”

华清珏一脸无辜,“你为何生气?”他闭上眼,将脸伸过来,“你要是不愿意说,你就打我出气。”

泠落韵作势要扇过去,触到他肌肤的瞬间改掐他脸。

“哎呀呀,韵儿你饶了我吧。”他孩子气地撒娇,“小的愿意为仙子插别人两刀再自插一刀,可你就是要打死小的,也要让小的死得明白呀。”

“师兄,你对我是真心的吗?”泠落韵语气放软,透着伤心。

“我的心当然是真的,不信你摸摸。”

“那你为什么和小师妹如此亲热。”

华清珏怔了怔。

“你怎么会怎么说,小师妹是我们的小妹妹,一直以来大家不都宠着她吗?”

泠落韵斟酌了一下,就开了口,“师兄,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明白有些话不摊开来说,以后恐怕让她更难以控制了,“虽然我们并非尘世中人,但亦非无伦理纲常之辈,男女有别,师兄能不能注意一下礼数,保持距离。民间男女五岁不同席,即使是兄妹也不该逾礼。”

同为女子,泠落韵能感觉到小师妹凤曦歌对师兄存着别的心思。可是师兄呢?有时她真的不确定。

“师妹,你想太多了。兄妹之间相互关心,有何逾礼之处?”华清珏语气轻松,显然完全未受她不安情绪的影响。

泠落韵闭了闭眼,语气漠然,“到此为止。如果你还觉得兄妹之间肌肤相触也并无大碍,那从此我们也只是兄妹而已。”不待华清珏回应,她快速打开门将他推出去。

“咚咚咚……”这次任由华清珏怎么敲,泠落韵都没有开门。华清珏敲了一会儿停下,在门外对她说:“那瓶梨花露治疗内伤甚有益处,好好服用。”

呵,又不是为她提炼的东西,无奈转送,无心之物。

泠落韵将瓶子里的精华浇灌水仙,梨花露灵气浓厚,水仙贪婪吸食,生出新苗不断往上窜,刹那间鲜花怒放,香气弥漫。

好东西!要颇费一番功夫才能提炼而成吧。果真有心,难得凤曦歌自己都舍不得服用。

泠落韵将自己关在屋里几日,不肯见华清珏。

二师兄绝尘善提炼灵丹妙药,近日收获颇丰。精心挑选其中品质上佳之丹药,与同门共享。

大师兄华清珏意在让她和师妹优先挑选,泠落韵看向盒子里的丹药,只觉琳琅满目。金丹自然甚妙,但一颗像露珠一般清澈透明的珠子吸引了她的注意。泠落韵正要伸手,另一只手先她捏起那颗丹药。

小师妹凤曦歌天真娇俏的模样,脆声道,“师姐,你也喜欢这颗丹药吗?可是我也很喜欢,这可怎么办呀。”她扭头朝华清珏娇嗔,“师兄,我和师姐都喜欢这颗丹药,你说怎么办?”

华清珏咳嗽一声,跟泠落韵说:“落韵,师妹还小,你让着她,别跟她计较。”

让?他总这么说。她还小。她最小,你让着她。她还小,不懂事。师兄忘了,她是小,只比她小三个月。

师兄偏心。

“呃,小师妹,这颗桃花炼制而成的丹药更好,灵力甚佳,对修炼颇有助益,服用后通体清香。你就别和泠师妹抢了。”二师兄绝尘赶紧解围,拿起装着一颗粉红丹药的盒子劝凤曦歌,田师兄和尹师兄也同声附和。

可惜人家并不买账。

“大师兄,人家不嘛。人家就喜欢这颗丹药。”

华清珏一脸为难。

看着他那模样,落韵只觉得透心凉。

她从二师兄手里接过桃花丹,“大师兄既然这么希望我相让,那这颗丹药师妹就自个儿留着吧。”

气氛尴尬,华清珏更是有些不安。凤曦歌得意洋洋,看着华清珏一脸甜蜜,更趁人不注意,微扭头看向泠落韵,眼色清冷,嘴角挑衅一笑。

晚上华清珏又来敲泠落韵的门。她站在门口,目光冷冷,不让他进来,他局促不安地递给她一个瓶子。

“韵儿,你别生气。这是水凝涤魂仙丹,你服用下去必定修为大增,能让你达到修士满元,和我一同闭关修炼,不需多少时日就能修成人仙了。”

水凝涤魂仙丹?世上仅此一颗,传说在极北冰下深潭,雪妖宝物。

泠落韵吃惊抬头,“师兄你是如何得此丹药的?”

“师妹你不要生气。我叫你让着曦歌,是因为与她相处时日无多。况且她天赋有限,恐怕此生都难以修炼成仙。

我潜心修炼已达修士顶峰,丹田内真气纯正,恐怕不日就要修成人仙了。我原已打算和你共成人仙,从此远离凡尘。这颗水凝涤魂仙丹是我为你夺来的,你修为尚浅只有这样才能短时期内求得突破。”

泠落韵只觉得心口热呼呼的,眼里含着泪,“师兄……”

“你要赶紧复原,毕竟你底子不够厚,服用丹药也是兵行险招,疏忽不得。八月十五子时,天地混沌,阴阳平衡即是你我修成仙体之日。”泠落韵扑进他怀里,热泪盈眶,满满都是感动。

泠落韵闭门不出,潜心修炼,养好此前因与邪道抢夺月嵘剑而受的内伤,并努力提升修为。

夜晚月明星稀,泠落韵闭关颇有所成,心情畅快,四下寂静无人。

旁边的屋内传来女人的呻吟,是凤曦歌!

泠落韵立刻顿住脚步。

师兄?

落韵只觉得头晕目眩,两眼发黑。

耳边都是他二人的声音嗡嗡作响,“我不,我要你说,我好还是泠落韵好。”

“你好,你好,行了吧?不要闹了。”华清珏轻声呵斥,满头大汗。

凤曦歌阵阵发笑,语气得意,“那你说我哪里比她好?”

“你比她可人疼。”

心瞬间绞痛,泠落韵落荒而逃。

在房中躲避数日,泠落韵怔怔看着镜中清丽的容颜,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份远胜凤曦歌的容貌,无法使她在爱情斗争中获得自信。

华清珏来找她,明日即是八月十五。泠落韵面色如常,接受同门师兄弟的祝福。看到凤曦歌嫉妒的脸,她突然想起师兄清珏说她此生都难以修炼成仙的话。

是啊,她才短短几十年光阴,这副根本不甚出众的容貌不用多少年就会衰败,而她泠落韵却即将青春永驻。任她再活泼可爱,又能如何?

这是他们欠她的!

终于仙体洁净,肌肤清透,他慢慢吐气,调整气息。华清珏已成仙。

她深爱的人,也爱她吗?只爱她吗?他是不是早就背着她和凤曦歌偷情,有多久了呢?他们之间是不是早不清白?

体内真气横冲直撞,泠落韵赶忙调整心神,敛神闭气,气息紊乱,身体里一热一凉两股气起起伏伏、相互压制,好痛苦!

火蛊丹?

师兄,为什么?

泠落韵觉得她快要被炸开了,她努力看清他的脸。似乎感觉到她的异常,华清珏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韵儿,你怎么了?”华清珏立即帮她运气调整,不停和她说着什么。落韵意识涣散,嘴里不停往外吐血。

耳边响起华清珏痛呼声,“韵儿~”

泠落韵喘着气,挣扎着努力撑着一口气问,“师、师兄,为、为……”

她陷入黑暗。

良久,感觉到灵魂正在一点一点抽离肉体,实在太难以承受,泠落韵灵识涣散,几乎以为就要魂飞魄散。

经过漫长的折磨,她终于离开肉体。泠落韵看见华清珏抱着她的肉身在嘶喊,还妄图救她。

修成人仙的他,仅长生不老,尚无神通。

无力回天。清风徐徐,泠落韵的魂魄随之飘离,渐渐远去。

他,还是有那么点舍不得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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