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走着,静妙师太故意不问他找谁,一直和他东绕西绕的,绕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再继续揣着了。
“师太,明人不说暗话。四个月前,付王爷的女儿,太子府里的人带着丫鬟来这里修行,您不可能不知道吧?”他开口了。
“太子爷,来了佛门,施主们不愿意谈红尘中的事也是有的,老尼从不过问。”静妙师太绵里藏针,就是不肯入赵荣的彀。
“那就把本太子带到静幽师傅那里去。”赵荣想起刚才那个假扮的小尼姑和付蔷长的很像,加上静妙说二人是姐妹,赵荣几乎可以肯定静幽师傅就是付蔷。
“这,太子爷,您无端进入佛门女弟子的庵房,怕惹来闲话啊。”静妙师太很为难。
“怕什么,只管去,你瑶华宫不就是前朝皇帝之前的后宫吗?”她的话让赵荣火冒三丈。
静妙师太今天是秀才遇到兵,有什么理也说不清了。
她只好头前带路,往付蔷居住的庵房走来。
付蕙回去说有两个男人过来,大致描述了一番,付蔷知是赵荣来了,立即对春华说:“我躲起来,你们应付他一下。”
说完便到后院柴房藏着去了。
赵荣进来的时候看只有春华迎了出来。
一看见春华,他就问:“你家二位小姐哪里去了?”
春华赶忙跪下请罪:“太子殿下,静幽师傅如今一心修行,您请回吧。”
赵荣不理她,往院子里一坐,动也不动地说:“本太子坐在这里等她出来。”
天寒地冻的,坐上一两个时辰人都得冻麻木了,再出点万一,静妙师太这瑶华宫估计要被拆掉了。
她赶紧拉着春华问:“静幽呢?快让她出来,别给老尼惹麻烦。”
春华犹豫了几下,眼看着太子这主儿来真的了,赖在这儿不走,知道他见不到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好跑去后面的柴房里找付蔷。
“小姐,您躲不过去了。太子爷的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他要办的事儿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他,他只有一根筋,您还是出去见见他吧。”春华嘟囔着。
付蔷叹了一口气,真是冤家路窄啊,注定藏到哪里都躲不过去这个人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姗姗地从柴房走了出来,付蕙一看姐姐出来了,也跟在后面出来见人了。
“在这里,还住的习惯吗?”还没等付蔷跪下去问安呢,赵荣就开口了。
旁人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是没什么表情,就是那样冷冷淡淡的问。
“贫尼已经习惯了。”付蔷也淡然地回答。
付蕙一脸怨言地站在她旁边,也不下跪请安,冰雪中的她看起来似一株盛开的红梅,美的令人炫目。
活脱脱赵荣初见付蔷时候的情形,他的心倏然一震。
“见了本太子爷,你为何不跪?”赵荣看付蕙年纪虽小,颇有风骨,于是找话问她。
付蔷赶紧拉她,付蕙倔强地站着不动。
“我姐姐对你情深意重,不顾天下人的诽谤进了你的府中,你为何不好好待她?”付蕙厉声说道。
将门虎女,真是名不虚传。
很对赵荣的脾气。
他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很欣赏付蕙。
“小姑娘,你口气不小,你怎知本太子没好好待你姐姐?”他站起来走进姐妹二人一些。
“哼,我姐姐为你操劳各种事宜,你为什么不立她为太子妃?”付蕙说的理直气壮。
赵荣哈哈大笑起来。
“你问你姐姐了吗?她愿意当这个太子妃吗?”赵荣丝毫不介意她的直爽。
“太子殿下好仁慈,我姐姐说了算吗?”付蕙冷冷地瞥了赵荣一眼。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流过一股暖流,漫过心田,住进了心房之中,久久不能褪去。
付蔷一直拉自己的妹妹,不想让她再说下去。
“小姑娘,有些事情你太小了,还没经历过,一点都不懂,本太子爷不跟你计较。我呀,今天是来找你姐姐的。你快到一边玩儿去吧。”赵荣温和地对付蕙说。
他这样的好脾气不要说是萧成了,连付蔷都从来没享受过。
“多谢太子爷饶恕小妹不敬之罪。”付蔷伏在雪地上磕了一个头。
“你没有其他要对本太子说的了?”赵荣问她。
“小尼多谢太子探望。”付蔷简短地说了一句。
刚刚放晴没多久的太空又阴沉起来,空气中飘起鹅毛般的雪片,她前额的头发上已经融化了几个雪珠,晶莹剔透的,如落着的精灵一般。
赵荣别过脸去不看她,“既然你这么说,本太子就暂且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而去,身后留下一片怅然。
付蔷直直地跪在雪地里,膝盖都麻木了,她不知道赵荣为何而来,也不知道他想听自己说什么,直到他走远了,她都觉得像梦一样。
“二位小姐,下雪了,回去吧。”春华怕付蔷冻坏了,赶紧把她扶了起来。
静妙师太送完赵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付蔷的院子前面了。
“师太。”付蔷行了个礼。
“静幽,你人在佛门心在红尘啊。”她说了一句,转身走了。
付蕙觉得今天的人都怪怪的,一点都不好玩了,撅着嘴吵着要走。
雪越下越紧,天地间一会儿就混沌不清,模糊一片。
付蔷抬头看了看天空,回头对妹妹说:“等雪停了再走吧,这样大的雪,容易迷路。”
只得如此,这里没有人送她,付蕙真怕自己走不到家就迷在路上被雪落成雪人了。
大雪下了一夜还没有停的意思。
付蔷的庵里,很冷。
如今的瑶华宫已大不如前朝豪华了,朝廷给的供养也仅够维持基本的开支,今年这么大的雪,朝廷没有预料到,当然拨付的银炭也是不够用的。
付蕙这次来,一是想姐姐了,二是付夫人怕付蔷在这里缺了衣食用度,叫下人跟着她带了一些东西过来。
付夫人让付蕙带了棉衣被褥,还有各种日常要用的东西,唯独没送银炭过来,她觉得瑶华宫的这些用度都是皇宫在支出,她料定不会缺了一点银炭的。
付蕙后悔不迭,但也没办法了,只好跟姐姐挤在榻上,使劲用棉被往身上裹。
姐妹二人紧紧抱在一起,春华也在旁边打铺子,这才坚持了三天两夜,雪终于暂时停下来了。
付蕙趁着雪停的时候赶紧走了,她一进付府的门就赶紧吩咐仆人往瑶华宫静幽师傅处送一篓子银炭。
付府屋子里面到处烧着地龙,暖融融的,付老夫人一想到大女儿在瑶华宫里守着青灯黄卷受苦,心中一酸,眼泪簌簌掉了下来。
“母亲,你猜儿今天见到谁了?”付蕙为了宽母亲的心,故弄玄虚。
“瑶华宫里尽是一群尼姑,除了尼姑你还能见到谁?”付夫人无心猜她的谜底。
付蕙神神秘秘地说:“母亲,儿今天见到太子爷了。”
付老夫人擦了一把眼泪,瞪大眼睛问:“你说谁?太子爷?”
随即她又把脸一沉,不满地说:“他府上的女人还不够啊,到瑶华宫里寻找新鲜的刺激去了?”
丫鬟听了吓了一跳,赶紧劝她说:“夫人可不敢这么说啊,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啊。”
付夫人冷哼一声:“大不敬?让他来治老身的罪吧。”
丫鬟吓的不敢再说话了。
“母亲,太子爷是去看大姐的。”付蕙说。
付夫人还是满腔怨气:“你大姐现在的落魄还不是他害的,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就应该拦着不让她去上党的。”她懊恼地自责着。
付蕙不敢再说什么了。
付蔷对赵荣失望到底了,连欣赏他的付彦卿如今都不愿意和太子府来往了。
毕竟,自己的女儿被他逼的进了瑶华宫,他不可能再舔着脸去巴结太子府了。
有人来敲门,来人的动作很急促,付夫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赶紧叫管家去迎客。
是宫里来的小公公。
他一进门就说:“付将军何在?陛下急宣他进宫呢。”
“老爷在书房呢,我马上去请。”老管家急急穿过正房往后面的书房去请付彦卿了。
“公公,可知道是什么事儿吗?”付夫人见他来的急,料定宫中有急事。
小公公难为情地皱了皱眉头,说:“小的也不清楚,是奉了张公公的命令来的,只说要快。”
付夫人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便叫人拿了一把钱给他打赏,带着家眷进去了。
付彦卿踏着雪跟小公公出门去了,付夫人不知道为何,感觉很冷,冷的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