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蔷把王府里的每个人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除了金盏阁里住的那位廖含姜,别的人她再想不起什么异常的地方。
当夜,萧成把王府院墙上面每隔几步就放上小小的火把,不至于火光冲天,但若有人靠近,在暗夜里会特别明显。
这夜无事。
次日早晨,管家赵福从人牙子手里买来十几个小丫鬟,都是十二三岁的年龄,衣衫褴褛瑟瑟缩缩地,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牙子打怕了的。他给了人牙子定金,先把人领过了,须得王妃过目说没问题了他才能付剩下的钱,万一有个不顺眼的,王妃不满意的,他还得让人牙子把人领走。
他让小丫鬟们呆在院子的一角,自己回禀了付蔷,付蔷一听买了丫鬟回来赶忙跟赵福去看。
一走出正身居的大门,她就看到前面院子西南角的角落里站着一群小丫头,个个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唯恐入不了买主的法眼再被倒卖。
付蔷心中恻然。
六月的早晨美丽而饱满,遍地草翠花妍,空气里弥漫着满满的花香。和这群命运悲苦的女孩子们形成莫大的反差。
“王妃看看是否有中意的?”管家赵福边走边观察付蔷的神色。
“都留下来吧。”付蔷清湛的眼眸飘向她们,有种神圣的慈悲。赵福很高兴,大老远就跟这些丫鬟们说:“王妃说把你们全部留下来侍候,还不赶紧磕头谢恩。”他的话音刚落,女孩子们就普通跪下砰砰砰地把头磕在地上,齐齐说:“多谢王妃恩德,奴婢必定忠心不二。”付蔷盈盈一笑:“都起来吧。你等来到韬王府内,是咱们的缘分,韬王府不指望你等报答什么,只要不做对不起王爷的事情就行了。你们记住了吗?”
“奴婢记住了。”丫鬟们不敢起来,脆脆地回答。
付蔷看着她们对春华说:“先安排她们吃顿饱饭,再记录下故里生辰,弄好后每人做两身缎面衣服,置办些头油粉饰给她们。”春华应了一声,带她们往韬王府最后面的院子里安置去了。春华走了之后管家赵福又问付蔷家丁采买的事,付蔷说现在王爷不在家,院子里都是女眷,太多的家丁住进来也不太方便,缓一缓再说。赵福跪了安,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草绿得了春华的吩咐从房里拿着一把油纸伞来接付蔷回去,找到付蔷,她赶紧把油纸伞撑起来,油纸伞很大,整齐平直的竹节撑起桃红底儿绘着百子图的伞面,喜气洋洋的,十分好看。
付蔷突然想起了春蕊。她应该有五个月的身孕了。自从端午节之后她还没见过她,本来她每天早上应该来给她请安的,不过付蔷早就通知了,天气太热,就不用每天跑来跑去了,所以春蕊也知趣地待在迎春轩不怎么出门了。
不过每次御医来给刘青青看病的时候付蔷也吩咐他去看看春蕊,她的身体倒也无事,就是不怎么动,胖的厉害。
付蔷没经历过怀孕生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春蕊,御医说没事她就没关注再多了,刘青青这边用的心思多了点,其他目前不太紧要的事情确实一时忘记了。
“去迎春轩一趟。”她隐隐有点担心,虽然王爷走的时候没顾得上去看春蕊,那是因为他相信付蔷会照顾好自己的姬妾和孩子。得了这份信任,当然也担着责任,万一哪个人出了点什么问题,她该无脸面对王爷了。
迎春轩离正身居不远,从正身居的右边往后走,沿着花园走一会儿就到了。
到了门口,大门开着,迎春轩是三进的小院,一进门就有一个圆形的花坛,里面的迎春花已经开过季节了,现在是绿油油的枝叶撑在那里卧成一道风景。
院子里静悄悄的,她们绕过花坛进了二重门也没人来打招呼。
“巧儿在吗?”草绿记得春蕊仅有的一个小丫鬟叫巧儿,是春蕊怀孕后管家临时给买来的,当时用的仓促,买来后当时就派过来服侍春蕊了,她都没见过巧儿几次。
没有人应答。草绿又叫了一遍。
厢房正房的紫红的雕花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小的机灵的丫鬟跑出来,一眼看见付蔷又跑了进去,没等付蔷走到门前的功夫又折了回来,她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几缕头发贴在上面,她急促地说:“王妃来了,蕊侧妃在里面躺着呢。”付蔷见她说的慌慌张张的,以为春蕊身体不舒服,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到了春蕊的卧房,春蕊强撑着身子起来行礼。付蔷让草绿把她扶了起来,她复又躺到床上,巧儿给她后面垫上软被子,她靠上去和付蔷说话。付蔷见她的脸胖了整整一圈,身体也胖了许多,行动特别笨重,饶是胖成这样,春蕊的脸色却不好,整个人蔫蔫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这才刚刚五个月,离临盆还早着呢,付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以前见宋府里的小妾临盆前还在花园里散步呢,从后面看步子还是如常的轻盈,现在看春蕊这个情况,她觉得十分不正常。
“妹妹身子不舒服?”她看着春蕊恹恹的神态,满腹疑惑。
“让王妃姐姐见笑了,妹妹从端午节之后就睡不醒,连吃饭的时候都想睡,无奈越睡越困。”春蕊带着困意勉强回了付蔷的话。
付蔷看出来了,春蕊简直就是用手撑着眼皮子在和她说话。一种不安涌上她的心头。
“草绿,你去服侍青王妃,告诉春露让她去把给福安堂的杜大夫请过来。现在就去,我在蕊侧妃这里等着她。”她皱着黛青色的眉,长长密密的睫毛遮挡着眼神,不流露一丝慌乱。
草露应了一声快步退出去了。
“蕊侧妃饮食如何?”付蔷问巧儿。
巧儿恭敬地答道:“除管家每日送来的饭菜外,奴婢也为侧妃煮一些汤粥什么的,侧妃胃口很好,都能吃下去。”听到巧儿的回答,付蔷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下。许真是春蕊吃多了,许真是她想多了。她暗暗安慰自己。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春露带着杜大夫匆匆到了春蕊轩。杜大夫恭恭敬敬地给付蔷行了礼,春蕊撑不住已经睡着了。付蔷把她的手腕拿出帐外放在塌上让杜大夫诊脉,杜大夫搭了两遍,脸色越来越严肃,眸子有种不可思议的猜测。
这些全部落在付蔷的眼睛里。
她的担忧越来越深。
良久,杜大夫才缓缓地问:“贵人喝什么安胎药?”巧儿赶快把春蕊喝过的药渣拿给杜大夫过目。杜大夫仔细闻了很久,也没看出问题。“不知小人能否带回去研究下?”他向付蔷请示。付蔷见他年纪不大,医术和为人却十分谨慎,心中的信任更增加了几分。“安胎药有问题吗?”付蔷急切地问。杜大夫摇摇头,说:“小人现在还确定不了。不过贵人确实不太正常,脉搏有力却不入心肺,看似在睡觉实则是昏迷,这症状小人没遇到过。”付蔷不禁打了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