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总统套房内的陈设极尽豪华典雅,地板上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橘黄色的灯光,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
沉睡的女人躺在雪白的枕头上,脸色洁白里透着潮红,胸口上前起伏着,呼吸有些急促。
韩绍晔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起伏闪烁的星辰和霓虹,黑眸暗沉无光。伸出手猛地拉上暗红色的窗帘,扭头朝着床上的女人缓步走来。
躺在那儿,江芷落浑身难受的要命,口渴的感觉愈发强烈,缓缓睁开一丝眸子,还没有缓过神,就看到头顶的男人。
晕胀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
她猛然坐直身子,瑟缩在床头。
“我怎么会在这里?”
竟然问他这个问题?韩绍晔薄唇不禁噙出一抹冷笑:“难道不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的么?”
江芷落想起经理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深意。
顿时一切都明白过来。
想不到经理竟然……
心,顿时有些发寒。
为了利益,人果然什么都做的出来。
“你一直都是这样和男人交易自己么?”刻薄的言语,冰冷的语气,透着无尽的冷意,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刃,直插她柔软的心脏,窒息般的痛。
看着韩绍晔那冰冷的近乎残忍却又带着浓浓讽刺的目光,强压住内心的抽痛,她嘴角扯出一抹苍白的弧度:“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晚都是受害者。”
说完,她站起身,拿起床头的包,迅速打开门离去。
几乎是一路冲出了酒店,她才停了下来。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喘息着,心脏怦怦直跳。
缓过神,清丽的眸子竟然不觉湿润了。
她有些恼自己。
已经过去两年了,为什么再次见面,他依然可以这么面不改色,高高在上,而她却无法控制住心底的波澜呢?
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显得那么卑微。
这太不公平……
第二天,江芷落休息,牛小云打电话来让她陪着自己去买衣服,她答应了。
萧氏百货。
江芷落就陪着闺蜜牛小云在商场有说有笑的逛着,牛小云目光被架子上一件橙色呢大衣吸引,手刚碰触到那件衣服,不想另一只手猛地从她手中抢走了那件衣服。
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唐馥曼,浑身一颤。
江芷落也震住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面前的女人。一袭淡紫色长裙裹身,包裹着凹凸有致的的身材,柔软的卷发披在脑后,双肩上披着白色的皮草,优雅中带着几分魅惑,柔软中带着几分楚楚动人。
二年不见,她愈发的光鲜动人。
看来,嫁给韩绍晔以后,她过的很滋润。
“是你?!还给我!”牛小云伸手去夺她手中的那件衣服。
唐馥曼微微挑眉,满脸的高傲嚣张:“我凭什么还给你?”
“这件衣服是我先看到的。”
唐馥曼潋滟美眸里盈光流转,红唇扬起,带着淡淡的得意:“是你先看到的又怎么样,这是萧氏百货,这是属于我家的资产,这里的所有的衣服都是属于我的。”
“你!”
“牛小云,你想买,我偏不买给你。一个足疗师,这种高档次的衣服穿在你身上,简直是拉低了档次。”
“唐馥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牛小云气的简直不打一处来,怒吼道:“你妈妈破坏别人的家庭,嫁到了萧家,你破坏芷落的家庭,嫁到了韩家。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天生骨子里犯贱!”
“你说什么?!”唐馥曼尖细的声音响起,威胁道:“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
牛小云怒气冲冲:“说就说!你以为我怕你……”
“小云。”江芷落拉住她的衣襟,轻轻摇了摇头:“不要和没素质的人计较,因为这才是自己主动拉低档次。”
唐馥曼恶狠狠的瞪着她:“江芷落,你说什么?!”
江芷落看着她,清眸无澜:“开门做生意,笑迎八分客。街边小贩都知道这个道理,堂堂萧氏白货,竟然还不如街边小贩么?还真是让人耻笑。”
“你!”唐馥曼羞愧难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她们,仗势欺人道:“我管你怎么说,反正我就不卖给你们!这里我说了算!”
话音一落,一道阴沉冰冷的男音忽而插了进来:“唐馥曼,你给我搞清楚,这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寻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众人皆是一愣。
“少爷好!”
所有的店员,全部毕恭毕敬的整齐喊道。
扭过头,江芷落呼吸不由一紧。
一张颠倒众生的妖孽脸,猛地映砸入她的眼中。他的皮肤很白,精致的五官绝美的令人窒息,修长的双腿踩着黑色长靴缓步走开,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他身上隐隐的充斥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竟然是他!
那个在咖啡厅的刁难女服务生的男人。
“哥,你怎么来了?”唐馥曼脸色刹那雪白,晃过神,慌忙喊道。
萧夜绝狭长的眼眸猛然一凛,迸发出冰冷的寒光:“谁是你哥?”
“我……”唐馥曼脸上有些难堪。
“你姓唐,我姓萧,这里是萧氏百货,还轮到你在这里做主!”
“可是哥,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都是一家……”
萧夜绝冲着她怒吼道:“给我滚!”
“你……”唐馥曼脸色徒然一变,却是恼怒着不敢发作。恶狠狠的看了江芷落和牛小云一眼,撂下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气冲冲的扭头走了。
萧夜绝犀利的眸子扫了一眼面前的女人,目光最终落在江芷落的脸上:“江芷落是吧。”
江芷落有些诧异,眸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我当然知道。你是江芷落,江孝义的女儿,韩绍晔的前妻。”
这两年,他可真是让她好找啊。
听到他的话,江芷落耳膜嗡嗡直响,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男人是谁?
他,怎么知道她的一切?
“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不是。”她脚步踉跄了几步,撞到身后的衣架上,“嘭!”一声巨响,衣架子轰然倒地,上面的衣服凌乱的洒落一地。
“芷落,你没事吧。”牛小云连忙扶住她的身子。
“你是。”男人嘴角噙着冷笑,一步步逼进她,挡住她面前的所有光线,让她处在一片阴暗里。
“我不是。我不是。”她慌乱的拉着牛小云的手,惊恐的逃离出去。
萧夜绝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嘴角不禁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
江芷落,我找了你两年!
你以为,这次你还能够再逃走么……
拉着牛小云的手,一路冲出气,在马路上停了下来。她捏着胸口,急促的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
“芷落。你还好吧?”牛小云担忧的看着她。
缓过劲来,江芷落冲着她轻轻摇头,嘴角的笑容苍白而无力:“我没事。”
“芷落,都过去两年了,你还是那么害怕别人提及你过去的事情。”牛小云沉默了几秒,小声问:“爱上韩绍晔,你后悔过么?”
江芷落蓦然怔住。
她,后悔么?
牛小云突然有些不忍心开口,好久,道:“我听说……唐馥曼怀孕了。”
心,仿佛被什么利器狠狠扎了一下。
疼痛的感觉迅速在胸口蔓延。
她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芷落,你没事吧?”牛小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眸中满是心疼。
她没有说话,直愣愣的往前走。
“芷落,你要去哪里啊?”牛小云不放心,立刻跟上前。
江芷落浑身颤抖的冲她大吼:“不要跟过来!”
“芷落……”
十指紧攥,灼烫的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涌出,她的悲戚的声音带着一丝祈求:“求求你了。让我静静。”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芷落……”牛小云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没有再追上去。她知道,江芷落一时肯定接受不了,因为,她曾经那么爱韩绍晔,又怎么能够轻易忘记呢。
上了公车,江芷落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视线一点点模糊了。“小姐,你怎么哭了?”
坐在她旁边的女孩,担忧的看着她,伸出手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一把擦掉脸上的泪水,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孩,轻轻摇头:“我没事。”这时,车门正好打开。她立刻站起身冲到门口,迅速下了车。
漫无目的的走在空阔的路上,她看着前方没有尽头的路,心里茫然无措。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的累了,她伸手拦辆车回到了家里。
这一晚,江芷落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韩绍晔。是他起七年前的样子。清晨的空气像是被雨水洗涤过一样,细细的嫩叶湿漉漉的,在阳光的温泽下,折出盈盈闪烁的星芒。春日里的风似乎带着一丝甜意,从身边掠过,让人骨子里乃至血液里都是无法言喻的感觉。
那个俊美如神邸般的男人一出现。
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所到之处,都能够引发一阵骚动。
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知道自己沦陷了。接踵而来的那种感觉,犹如决堤的洪水,咆哮着,翻滚着,浩浩荡荡的席卷而来,搅海翻天,一路乱撞着,铺天盖地的淹没一切,将她整个人拖到了洪水的漩涡之中,摧灭她所有的理智。
遇见他,即便明知是毒药,她也甘之如始。哪怕是无底深渊,她也愿意跳下去,摔成齑粉也不怕……
这世上,有一种爱,是含笑饮毒酒。
脑海里的画面不停转换,一切都变了模样。
江氏破产,父亲跳楼自尽,母亲经受不住打击,成了疯癫之人,讨债的人将别墅里的一切全部搬得一干二净,父亲收藏多年的青花瓷瓶,母亲订婚时婆婆送的祖传的白玉手镯,客厅里铺的那张巨大的复古花纹地毯……甚至连家里养的黄金猎犬也被野蛮的牵走了……
那天别墅里,就像遭遇了可怕的龙卷风,呼啸着席卷了一切……
在她最是需要依靠的时候,韩绍晔却逼她签字离婚,将她生生打入地狱。离婚那日,他的无情、冷漠,直至现在想起,就像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的插在她的心脏上……
这是她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
“芷落,爱上韩绍晔,你后悔过么?”
“我听说……唐馥曼怀孕了。”
唐馥曼怀孕了……
唐馥曼怀孕了……
这句话,在她脑海里不停响起,犹如紧箍咒一般反复折磨着她的神经,让她生不如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也许,她根本没有睡着。
不然,为什么感觉那么清晰?
缓缓地睁开眼,视线有些朦胧。
她哭了么?
不然,为何枕头已经湿透了。
呵呵。
江芷落,你为什么要哭?
难道你还在想他么?
是的。
她骗不了自己。
她好想他。
他们离婚两年了。两年啊,七百三十天,一万七千五二十个小时,这么漫长的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撑过来的。
一连串的泪水从她悲伤的脸上无声流下来,她没有一点的哭声,睁着眼任凭泪水不停地往下流。
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失控……
强烈的痛楚如泰山压顶般地向她袭来,她感觉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心脏也快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插近她柔软的心脏,痛的无法呼吸。
好痛。
心好痛。
当初爱的有多深,现在就有多痛苦。
她躲在漆黑的被子里,双手用力撕扯住头发,牙齿死死的咬住下唇,用力到唇瓣完全失去血色,任由泪水在脸上纵横交错的流。
韩绍晔,想你,我好想你。
可是,她真的好恨好狠自己。
恨自己的被他伤的遍体鳞伤之后,依旧忘不了他,如此卑微的爱着。
泪水更加汹涌。
她哭的撕心裂肺,哭的歇斯底里,感觉心脏就像被挖去了一块,炙热的血液不断地滴落下来,她哪怕只是轻轻的呼吸一下,心痛的就无法呼吸,仿佛痉挛了一般。
“啊。”她痛苦的呜咽出声,身子瑟缩成团,双手用力撕拽着胸口的衣服,感觉无数细针刺向心脏,片刻都要停止呼吸,心都要碎了!
老天爷,你告诉我?
一个人,一生究竟要哭多少回才能不流泪?
啊!
不要痛了!
不要再痛了啊!
她手攥成拳,一下下用力的砸在绞痛的胸口上。
啊!好痛!好痛啊!
“砰!砰砰!砰砰……”无数个拳头落在心脏的位置上,震荡出沉闷的响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却仿佛麻木了一般。
“江小姐,出什么事了?!”贾爱莲闻声推门而入,看着床上的江芷落,刹那浑身猛然一震,双眸不敢置信的瞪大。
她的唇煞白。
就那样躺在雪白的床上,仿佛没有生气了一般。
“江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贾爱莲冲上前,双手用力晃荡着她单薄的像纸一样的身子,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久。
就在贾爱莲掏出手机准备拨打医院的电话时。
江芷落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乱七八糟的泪水,几乎是拼命从喉咙里挤出一道虚弱无力的声音,一字一顿道:“贾姨,我,心,好,痛。”
贾爱莲浑身一颤,嘴巴张了张,正想要安慰她——
“贾姨,我心好痛啊,我心好痛啊!”她双手死死紧攥住心脏的位置,在床上不停翻滚,冲着贾爱莲竭尽全力的哭喊了出来。
贾爱莲看着她,突然有些无措,眼睛里满是担忧,急急的说:“江小姐,是出了什么事么?你有什么事就告诉我……”
“贾姨,我心好痛!仿佛被撕裂了一样,你能够把厨房里面的水果刀给我拿过来么,也许捅一刀,就不会那么痛了……”
贾爱莲完全被她震惊到了。
看着痛不欲生的江芷落。
她突然觉得内心有几分难过。
一个人,真的可以心痛到这种地步么?比死还痛?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贾爱莲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