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的道路上,一辆红色的车子固执的沿着飞驰,像野兽一样怒吼,似要冲向云端。他将车速提到最高,踩尽离合,道路两旁的树木飞快的往后倒退,耳边的风声呼呼响个不停,卷起他的衣襟,在身后猎猎的飞舞着,凌乱他一头的不羁的黑发,像似他此刻狂乱的心。
肆无忌惮的寒风,放开喉咙怒吼着,似发疯的魔鬼,气势汹汹的袭来,直灌入单薄衣襟里,一寸寸侵入肌肤,一直刺进他的骨髓里,迅速在体内扩散,全身都血液都要凝固了。
肺部有着被挤压的痛苦,他每呼吸一下,冰冷的空气似针一样插入柔软的肺部,穿透心灵,一股绞心的痛如涨潮的海水翻涌着袭来,迅速遍布全身,心也随之麻木了,呼出的热气立刻结霜。
速度表几乎要爆表,他却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依然极速的往前冲着,面不改色的握着方向盘,修长指骨分明的十指用力到泛白,狭长的凤眸透着丝丝血红,像疯了似得!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知道他觉得够了。
将车子停在马路边,空气中膨胀着寒冷和干燥,欣长的身子依在车身上,抬眸看着漆黑的夜空,像撒了墨水一般,细碎的星光,看起来那么遥远。
他拿出手机,拨通那个熟悉于心的号码,却一直无人接通。
一连拨通了好几个,同样的结果,心一点点下沉,收了线,狭长的凤眸逐渐幽深,泛着复杂的光泽。
江芷落,难道你出什么事了么?
猛地跃进车子里,戴上墨镜,遮住半张脸,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倏地像一团烈火似得燃烧着向前飞去,咆哮着,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冲来。
车子开进一处很破旧的小区居民楼当中,车速慢慢缓下,最终在一幢五层高,外面墙体有些斑驳的小楼前停下。
这处小区的地理位置很偏,是个无物业管理的开放式小区。门口的喷泉有些破损,里面的水已经干涸,底部翘起一层黑色的泥皮,早已不喷水了。喷泉中央那个吐水的鲤鱼鲷像,鳞片上面斑驳不平,一看就知道无人管理,任其荒芜。一看往过去,一大片高矮不同的楼房看起来建筑已经有些年头了,带着历史的沧桑感,是属于洛城比较贫民化的聚集地。
踩着楼梯上了三楼,他抬起的手不由停在了半空中,他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礼貌,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敲响了门。
好久,都没有人来开门,他无果的转身离去。
下了楼,他弯腰坐进车子里,双手转动着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疾驰离去。
回到公寓,进入客厅,一眼就看到挂在墙壁上的相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面容静态寡淡,正是自己的母亲,顾清茹。
萧夜绝的眸子不由暗了几分。
她的母亲,是那样一个美丽善良的女人,却因为萧良骏和白眉那个女人,活活逼死了她。
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两个人!
晚上,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漆黑纤长的睫毛不断抖动,十指紧攥身下的床单,纠结在一起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像是在噩梦里挣扎一般,神经饱受折磨。
梦里。
顾清茹一身红衣,披散着头发,站在楼梯,摇摇欲坠。
“妈妈,不要!”
他像是无法呼吸了一般,瞪大了眼眸冲上前,却根本来不及抓住顾清茹的身子,眼睁睁地看着她就那样直直地跌下去。
强大的气流将顾清茹的头发高高掠起,她伸开双臂,脸上露出微笑,仿佛不惧死亡。
她的身子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从高空直击地面!
“嘭!!”
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有血从她的身子里源源不断的涌出来,仿佛地狱之花在马路上绽放。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地血腥味,过往的行人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动也不动,像是在为她默哀。
“妈妈!!”
他疯了似得冲上前,一把抱起她的身子,痛苦的大声嘶吼,可是于事无补,顾清茹已经死了,她全身的骨骼摔的粉碎,他抱在怀中的只是一具软绵绵冷冰冰的尸体。
将顾清茹送往医院,还是没能挽留她的生命。
她就这样离开人世了。
而他的父亲,在他母亲刚死后的第一天,甚至连身体都未火化,就迫不及待地迎娶了白眉那个女人,看着他们笙歌婉转,心中的恨就将他全部吞噬。
醒来,萧夜绝看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胸膛不停的上下起伏,额头布满汗珠。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才晃过神。
掀开被子下了床,他一路飙车,来到阳光公寓,到了江芷落家门口,刚抬起手正要敲门的时候,贾爱莲忽然走了出来,惊讶地问,“你好,你是……?”
他抿了抿唇说,“阿姨,你好,我是江芷落的朋友,请问她在么?”
“朋友?”自江芷落与韩绍晔离婚后,这两年来,她的性子变了许多,不愿与人交际,不愿与人说话,朋友更是少的很,而且都是女性,她都认识。但是眼前的男人,她根本没有见过,也不认识。
贾爱莲声音不由冷了几分,“她不在。你走吧。”说着她关上门,掠过他的身子,径自往楼下走去。
萧夜绝立刻不死心的追上前,急切地说,“阿姨,我不是坏人,请你相信我,我只是比较担心她而已,打她电话也不接,发短信也不会,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贾爱莲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衣着整洁,气质非凡,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看着他双眸之中带着浓浓的担忧,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贾爱莲渐渐消除了顾虑,“她……”想起现在正躺在医院的江芷落,贾爱莲不由红了眼,“她在医院。”
医院。
萧夜绝看着躺在病床的江芷落,她的脸惨白的吓人,嘴唇甚至泛着青色,如果不是监护仪显示着波动的曲线,他真的以为她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双眸之中多了几丝复杂的情绪,看向一旁的贾爱莲,“她躺在医院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贾爱莲双眸湿润,“你说现在她都已经和韩绍晔离婚两年了,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咄咄逼人,简直是要把人逼上绝路,韩绍晔明知道那天是她父亲的忌日,还要强拆墓地,你说,她心里该有多痛啊。”
听着贾爱莲的话,萧夜绝的眸子不禁暗沉了几分。发生这么大的事,他竟然都不知道。
低下眸,看着面前的女人,双眸之中不由闪过一抹怜惜。
萧夜绝离开医院的时候,江芷落仍未醒来,就那样安静的躺在床上,任由时间流淌。
江芷落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后。贾爱莲双眼忍不住泛起泪水:“江小姐,你终于醒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她愣愣的转过头,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道虚弱沙哑的声音:“我妈还好么?”母亲的病时好时坏,这两天她不在她身边,她会不会想她。
“好。”贾爱莲握住她冰冷的手,不停用力的点头,似乎想起什么,再次开口道:“江小姐,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有一位姓萧的年轻人来医院看你了。”
姓萧的年轻人……
江芷落微微晃神,难道是萧夜绝?
想到此,她心里无疑是震惊的。
他来医院里干什么?看她么?
只是,他怎么知道她在医院?
似乎是看出江芷落脸上的疑惑,贾爱莲继续说,“他来家里找你了,我告诉他你不在,他却不愿意走,所以我就将你的事告诉他了。”
“噢。”她想起那天晚上,萧夜绝来找自己,提出要与她联手的事情。不禁皱了皱眉,这次,他来找自己,还是这个原因吧。
办理出院手续,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的黎艳姿看着坐在床头的江芷落,伸出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小落,你怎么瘦了?你这两天去哪里了?”
她嘴角用力扯起一抹苍白的微笑,“妈妈,对不起,公司比较忙,我这两天都在公司加班,所以把你给忽略了,你不会怪我吧。”
“妈妈怎么会怪小落呢,你是我的孩子。”黎艳姿忽然将她抱在怀里,“小落要好好工作,有一天能够想你爸爸一样有能力。”
听到“爸爸”两个字,江芷落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如果现在还在黎艳姿面前,泪水就会刹那涌出,但是,她没有,在黎艳姿面前,她不可以哭,不能让她担心。
努力忍住眸中的泪水,她轻轻点头,“我会的。”
看着黎艳姿睡下,从房间里走出来,江芷落躺在床上,翻看了一下手机,看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是萧夜绝。
心里有什么在逐渐蔓延,她皱了皱眉,身体里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将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没有给他回复。
她不会与他联手的,不管他怎么坚持,都是无济于事。
闭上眼,江芷落沉沉的睡了过去。
清晨,她坐在隔间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她身上渡上一层淡淡的星芒,蒋丽莎侧过头来:“芷落,你这几天都没来上班,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她的轻轻摇头,笑着说,“没事。”
“真的?”
“嗯。”江芷落点点头,云淡风轻地说,“都已经过去了。”
下了班,灰蒙的天空飘起了小雨,雨不大,滴在脸上,却是彻骨的冰,直透骨髓。
抬起眸,看着眼前细密的雨丝似万根银针将天空缝的密密实实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夹杂着淡淡的忧伤的味道。
爸爸,你说不希望我和韩绍晔离婚,不希望我很他……
我……真的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