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大家都落坐后,很快,服务员就将点的菜全部端上了。经理端起一盘肥牛往沸腾的火锅里放,笑着说:“平日里工作大家辛苦了,今天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一定要全部吃好喝好啊。”
周围的人附和着经理的话。
江芷落扭头看向身旁的食材车,刹那浑身猛然一震,看着其中那一盘食材,哆嗦着说,“这是什么?”
经理看了一眼,不以为然的说,“这是羊眼啊。”
江芷落感觉一股血直冲到头上,脑袋嗡嗡的响个不停,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眸,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故障了。
周围的同事笑着说,“芷落,很好吃的,放在火锅里煮上二十分钟左右,放入嘴里,简直入口即化。”
“是啊,而且油炸也特别好吃呢,酥脆可口。”
“芷落,你可以尝尝看,真的味道很棒……”其中一个同事说着将那一盘羊眼放入沸腾的火锅汤里。
尝尝看……
头顶犹如炸了一个响雷,江芷落脸色刹那雪白,死了似得,瞪大的双眸中布满恐怖,好久说不出话来,好像失音了一般。心底的恐惧似徒然迸出的魔鬼,将她瞬间全部吞噬。
脑海中瞬间划过一副恐怖的画面,她的心脏都在跟着发颤,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芷落,你不是不敢吃吧?”其中一个同事打趣道。
江芷落没有说话,扯了扯嘴角,笑容却是苍白无力。
“好了,大家快动筷吧!煮的可以了!”经理笑着拿起筷子,夹起放入江芷落的盘子里:“我们宏宇的大功臣,你今天多吃点!”
她双眸惊恐的看着盘子里的,还往上冒着袅袅白气,突然,她觉得胃里猛然一阵恶心翻涌而上,倏地站起身,她快速冲出门,留下一屋子呆愣的众人。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洗手间的,眼前一片漆黑,眼前的景象随着凌乱的脚步不停晃荡,胃里猛然又是一个抽搐,比前几次都要来的猛烈,她用力打开面前的厕门,趴在马桶上呕一声全部倒了出来。
“呕……呕……”她恨不得将胃里的苦水都吐了出来,仿佛都把身体都掏空了,整个人还没有缓过来。
她饮食一向偏清淡,属于典型的素食主义者,这么重口味的食物,真的消化不了。
直到胃里什么都吐不出来,空荡荡的胃里没什么东西可吐了,她还是想吐,一直吐,一直吐,吐到她想死。
就这样持续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停下来,她浑身瘫软无力的蹲在冰冷的地上,寒意侵袭全身,一丝丝蔓延开来,直透心间。她身上好冷。
空气中弥漫中一股刺鼻的酸味,想到站起身,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双手用力支撑着地板,拼命站起身子,她艰难的来到洗手台旁,打开水龙头,漱口,洗脸……看着镜中那张熟悉的脸庞,心底隐隐泛着痛。
镜中的那个女人,脸色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眼窝微微凹陷下去,眼周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双眸涣散无神,仿佛失去了焦距,干裂翘皮的唇,惨白无色。
那个吓人的女人,真的是自己么?
她像个木头似得杵在哪里,仿佛丢失了魂魄。
愣了大约有几秒后,她还缓过神来,转身,沿着走廊走在血红的地毯上,回到包厢里。大家看到她回来,担忧的问道:
“芷落,你没事吧?”
“芷落,你怎么那么长时间不回来?是身体不舒服么……”
她艰难的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没事,这几天有些闹肚子。你们先吃吧,我想起还有些事,先走了。”说着,她拿起桌上的皮包,转身离去。
“哎芷落……”
出了火锅店,迎面一股冷风袭来,她浑身冰冷,走在法桐树下,内心无助,苍凉,空洞,孤独……身体里的暗流汹涌而来,像千丝万缕的丝线,紧紧缠绕住她柔软的心脏,隐隐作痛。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楼孤魂,在冷漠的尘世中飘荡,感觉不到一点温暖,苛存于这肃杀一切的秋夜里,伴随她的只有永不变的伤感与忧愁,无止无尽,无休无止……
“呲—
伴随着耳边响起一道尖锐刺耳的尖叫声,江芷落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身子砰一声重重的撞上车玻璃,然后高高的被反弹出去,翻滚了几圈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车前的玻璃龟裂凹陷,蜿蜒的裂痕如狰狞蔓延的树根,可以想见被撞的那个人有多惨。
尚有一丝意识的江芷落拼命睁开一丝雾气朦胧的眼,隐约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朝着自己走来,踩在地上,发出沉稳响亮的声音。
拼命的抬起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模糊冰冷英俊的脸,而那双幽深凛冽的眸子,像个王者一样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让她不寒而栗……
“是你……”被男人弯腰抱起,江芷落终于完全看清了他的长相,拼命从火辣疼痛的喉咙里挤出音节,似乎有些抵触他的碰触,她身子轻轻挣扎了几下,脑袋却顷刻涌出一阵致命的眩晕,她彻底晕了过去,整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了。
医院,急诊室。
得知消息的唐馥曼立刻火急火燎的赶来,身边还带着一个律师,看到走廊里的韩绍晔,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老公,你没事吧?”
抽出手臂,韩绍晔黑色的瞳孔里充斥着漠然,声音寒冷如冰不带任何一丝感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你怎么来了?”看向身旁的司机,立刻不悦的蹙起两道俊眉,“你告诉她的?”
司机浑身一哆嗦,立刻解释道:“是夫人她打您手机不通,打到了我的手机上,所以……”
唐馥曼连忙说,“老公,你不要怪他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她说着介绍着身边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的男人,“这是白律师,处理事故纠纷很有一套的,你放心,有白律师在,那个人绝对不可能讹诈我们一分钱的。”
“韩总,您好……”
韩绍晔眉前的褶皱更深,礼节性的握住白律师伸出的手,两片薄薄的唇瓣紧抿出一道冷硬的直线,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老公,这里一切交给白律师,你就不要出面了。”
“韩总,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的让您满意的。”白律师说完就进入了病房,看着床上刚醒过来的江芷落,也不转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江小姐,你的病例我已经看过了,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并未伤筋动骨,只需要打一些消炎针,注意休息,过段时间身体就会恢复的,加上医药费,护理费,精神损失费,还有误工费……一共是五万块钱。”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五万块钱放在床头柜上。
刚醒过来的江芷落,头还有些懵,看着床头柜上的厚厚一叠红色的钱,顿时也明白了过来。
她只觉得那些钱异常刺眼,嘴角勾起一道嘲弄的弧度,看向面前的白律师,“韩绍晔呢?”在晕过的那一刹,她看到了一张熟悉冷漠的脸,是韩绍晔。
他撞了自己,连句道歉都没有,交给律师来处理,难道,是怕自己趁机讹诈他的钱么?呵呵,在他心里她竟如此不堪么?
看着江芷落并没有收起那五万块钱,白律师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屑和讽刺,“江小姐,我劝你见好就收,小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走廊里,病房里传来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韩绍晔敛了敛眉心,似乎沉思了一下,迈起修长的腿,向着病房走去,唐馥曼看到此,眼眸撑了撑,慌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老公,你不要进去,那种人很可怕的,如果不处理的干净利落,以后就会像一个无底洞一样,给多少钱都填不够的。”
不理会唐馥曼,冷漠的抽出手臂,刚抬起脚步,下一秒,病房里忽然响起江芷落清悦有力的声音,“我什么都不要。”
我什么都不要……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是一愣。
韩绍晔深邃幽暗的眸子里不由闪过一抹惊讶的光芒。这个女人,当真什么都不要?
掀开被子,江芷落艰难的下床走出病房,用力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韩绍晔与唐馥曼,一双眸子隐约泛着红潮,嘴角带着悲凉的笑。
那个男人,就那样站在那里,一身熨帖整齐的黑色西装包裹着笔直修长的身材,浑身透着一股出类拔萃的气质,深邃的五官犹若刀削一般,那双黑白双色的眸子,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宛如一潭死水,他身旁,是新婚不久的娇妻,唐馥曼,一身红裙包裹着修长窈窕的身材,披着雪白的皮草,露出细削光滑的小腿,一头火辣性感的波浪长发,带着迷人的起伏弧度,脚下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还真是婷婷玉立,好一对郎俊女美的璧人啊。
炽亮的灯光下,江芷落的脸上毫无血色,几乎连青色的血管都可以看清,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脆弱的玻璃娃娃。
“江芷落是你?!”唐馥曼看着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女人,顷刻瞪大了眸子,晃过神,怒声道:“江芷落,你故意的吧,我告诉你,你休想讹诈我们一分钱,对付你这种人,就必须手段强硬。”
江芷落微微扯动僵硬的嘴角,“我是那种人?”说着她脚步摇晃着朝着唐馥曼走上前。
唐馥曼看着气势凌人的江芷落竟然有些发怵,身子不由退后了几步。
在距离唐馥曼一米开外,江芷落停下了脚步,冷笑,“你说的对,我们不是同一种人,我跟你当然没办法比。”她的话,意有所指。
唐馥曼一向心高气傲,那里受得了这种侮辱,美眸中喷射着猩红的怒火,“江芷落,你说什么!你算什么东西,你知道狗和人之间的区别的么?”
江芷落对唐馥曼的冷言恶语,不怒,不气。清澈如水的眼眸直视着她的视线,没有一丝畏惧,“我当然知道。所以一开始我对你说话就不一样。”
江芷落想,面对世人的嘲讽刻薄,要么直接无视她的存在,要么就勇敢的反击,让她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你!”唐馥曼咬牙,恨不得将江芷落当场撕个粉碎!
看着唐馥曼那张美丽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扭曲,有些丑陋,江芷落忽然在这一刻想起了书上的一句话:愤怒泄露出一个人的修养。她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将她激怒了。这样的人,她还要继续理会么?
答案是不。
“江芷落!”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韩绍晔阴沉的喊声,她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继续坚定不移毫不犹豫的往前走。
爱一个人,是盲目的。
当初爱上韩绍晔的时候,她觉得他浑身上下全是优点,现在不爱了,才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江芷落!”韩绍晔一把抓住了江芷落的手臂。
“放开我!”江芷落奋力甩开,“你如果想要补偿我医药费的话,那么大可不必了!如果你想为你的老婆讨回公道的话,那么你尽管打击我好了,以你的能力,一句话就可以让我的工作丢了,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让我在洛市呆不下去,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不怕你。韩绍晔,我不怕你!”她眸中闪烁着清晰的水光,在眼眶里来回打着转,拼命不让它泪下来。
韩绍晔一一收入眼底,抿了抿唇,道:“江芷落,过分清高的样子对你没有什么好处,我撞了你,补偿给你钱是天经地义,你应该收下。”
“不必了!”江芷落冷冷的看过韩绍晔一眼,撂下一句话径自离去,背影坚定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