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疑惑的同时无比唏嘘,她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也没问,她转身,将头偏向一旁,这个时候对方应该是需要一个人静静的。
戏台建造地很大,不难想象大火前的辉煌和壮丽,白露顺着斑驳的痕迹,仿佛能追溯至当日的时光,恍惚间竟有种身临其境的错觉,正在她无尽感慨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为什么不问?”男子黑沉着眸子看向她。
白露转过头来,对上男子目光时,她居然从那双深沉的眸子里发现了一丝扭捏和懊恼,当下按下心中的疑惑,反问了一句,“我为何要问?”本以为这样的回答会刺激到对方,哪知那人愣了一瞬,随即恢复成先前沉稳的模样,这下子不仅没有上套儿,反而收敛起无意中外露的情绪,叫白露一时间更是无从下手。
任凭白露怎么注视,都能不动声色。
真是好家伙!
白露暗自咬了咬牙,她的确很好奇,可是却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而且,她隐隐觉得,有些事情即便她问了,对方也不见得会尽数告知她,所以,她在等,等对方按捺不住自个儿找上门,却不知这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沉得住气。
她当真是小瞧了他。
白露低头间千回百转,面前突然递过来一东西,定睛一看,整个人越发不能理解,这物什不是叫他扔了么?难道趁她神游的这会儿,又给捡了回来?
反观对方摸样,平静的面容下,再也看不出一丝波动,他究竟是何用意?白露踟蹰间,那物什又近了一分。
这是要还给她?
白露想着正欲伸手去接,却见那物什又被撤了回去,正讶异时,男子动手利索地将黑黢黢的圆筒顶盖揭开了,敞开的筒口重新递回她面前,白露瞬间了然,圆筒的端口封闭的非常严实,倘若不懂得里边的窍门,生拆硬掰是无法将它打开的,知情后白露自然地将手伸了进去。
是它?
一股莫名的熟悉瞬间钻进脑海里,白露在看清手里东西的那一瞬,第一反应不是惊奇,而是说不出的熟悉,那种感觉好似她曾在梦中见过它无数次,熟悉的模样仿佛早已镌刻在脑中,此刻一看到,不禁生出感叹:噢,是它!
男子对于她的反应没有多余的表情,他静静地立在那里,幽深的眼底仿佛关着一团黑水,浓密的黑越发叫人难以捉摸。
“喜欢?”男子低沉地问道,平稳的声线叫人看不出任何变化,白露正端详着手里的物什,细细浏览间,全然忽略了身边的动静,就连男子的询问都被她抛之脑后了。
半晌,她才抬起头,微开的眉眼间透着说不出的欣喜,男子眼神一暗,隐在衣袖里的手猛地攒紧,可白玉盘一般的无暇面容却不见半点端倪。
“你刚说什么?”白露隐约听到有人说话,似乎是在问她喜不喜欢。
男子沉默,衣袖里的手缓缓松开。
白露挑眉,掂了掂手里的小物什,如此精巧的物件,自然是件宝贝,“喜欢么?当然喜欢,这个小玩意儿,做工精细,外形讨巧,估计是女人都无法抗拒,只是,于我而言,我更喜欢那扇庞大的‘屏风’。”那才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抬头间,男子已经走至跟前。
“你还有问题?”白露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微动的唇角仿佛正在酝酿,可是几秒过后,男子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白皙的面容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整个人不似方才那么阴沉,虽然面上没笑,白露却能从他深邃的眼底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明亮。
两人沉默了一阵。
男子开口问道:“想要?”
白露一开始不懂他所问何意,来回捉摸了一会儿,才弄明白对方是在问她是否想要那‘屏风’。
当即有种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说实话白露的确打过那东西的主意,只是,物有其主,虽然这主人已不在了,可是她也不好意思据为己有。
“……是挺想要的,”白露颇遗憾的叹了口气,“只是这主人没发话,我也不好夺人所爱。”
“你怎知那主人不同意?”男子反问道。
白露一怔,随即笑道,“这人都已经作古了,难不成还能从土里钻出来告你一声?我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但我知道他就是同意你又如何晓得?”
“这房子难道不是你买下来的?”
经对方一提醒,白露眼睛蓦地一亮,“对啊,这房子是我买下的,现在这主人就是我了,那么这房子里的所有物品就自动归我了。”白露高兴地拍了下手,绽开的眉眼笑意融融。
白露笑着笑着,蓦地停了下来,讶异地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这人对这里的一切好似了如执掌,如果直接问他那些谜题,他会不会一一解答?
“我以前来过。”在白露的注视下,男子低沉地开口,目光坦荡,并无闪躲。
以前来过似乎说得过去,可是,那种无意间流露的熟稔的感觉,似乎并不是仅仅来过一两次所能表现出来的。白露想不通,也许真像他所说,他来过几次所以对这里很清楚。
“你以前也在这里打工?”白露想来想去,似乎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男子眸光深沉地看着她沉默不语,不一会儿轻轻地点了下头。
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他对这里如此熟悉。
“那你知道这个宅子的主人吗?”白露笔直地看向他,清澈的眼底透着一股希冀,“我说的意思是这个宅院最初的主人。”
白露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多刁钻,事情过去这么久,谁还记得那么清楚,更何况这宅子辗转间经过了许多人手,就算世人能记住,大概也早已分不清谁才是它最初的主人了。
见对方沉默,想必也是不了解的,白露有些失落地收回视线,目光幽幽地落定在焦黑的看台上,她突然抬头:“对了,那你有听说过这场大火是怎么回事吗?”
她总觉得这场大火有些蹊跷,好好的戏台却被付之一炬,白露想不明白,为何整栋宅院偏偏就是这里被烧得稀烂,而前面却完好无损?还有,这一切为何要用一扇精美的屏风遮挡起来,要是他们不注意到这屏风,根本就不会知道这屏风背后的光景。
难道有人在掩盖什么?
一座古戏台有什么值得掩盖的?白露越发想不明白,她摇了摇有些混乱的头,正欲转身时,耳边响起一声巨响,刚抬起头便发现头顶上一截焦黑的横梁正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掉落下来。
白露闪躲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横梁朝她砸来。
就在她难逃一劫时,眼皮一沉,整个人就这么昏倒在地上。
白露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她除了觉得头有些昏沉外,并没有其他异样。她刚坐起,便被床头的一件物什吸引住。
咦?这是哪里来的?
小巧的白玉骨扇上,雕刻着气势恢宏的戈壁风景图,就这上面的纹路来看,这东西应该是汉朝那会儿从西域那边流传过来的,扇子上的图形是一座经过千年风沙侵蚀而成的天然佛塔,也是楼兰古城最高的建筑,同时也是最漂亮的一座‘雅丹’。
白露曾在史料上见过这种地形图,所以她并不陌生,甚至一眼就能识别出这白玉骨扇出自何处。
只是这么精巧的手活儿,简直巧夺天工,既没有破坏玉石的完整性,又没有影响到图案的不对称性,古时候的人还真是具有大智慧,拿现代科技来说,那些精密的仪器设备都未能制作出如此精致的白玉骨扇。
白露翻看着手里的骨扇,一时间爱不释手,她不知道一夜醒来为何床头会多出这件东西,难道是她自己放的?可是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是别人?难道是王妈?
听见敲门声,白露下意识地将骨扇放进抽屉里,抬头对外面应了一声,“进来!”
甄筝端着一个小瓷盆,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王妈早上出门买菜了,让我服侍你先起来,这是刚烧好的热水,已经兑过水,水温刚刚好,你要不要先洗把脸?”
“小姐?”耳边一阵安静,抬头见白露盯着某处一动不动,甄筝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去,“小姐?”这次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分,可是白露依然恍若未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恍惚着转过头看向她。
“这个是谁放进来的?”先前只顾着把玩骨扇,竟不知卧室里何时多了这么大件儿物什,更让人奇怪的是,为何一夜之间平白无故多出这么多东西,而她居然毫不知情。
“这个我不清楚。”甄筝摇了摇头,随后又不确定地补充了一句,“这个不是一直都有的吗?”甄筝依稀记得那东西好像就摆在卧室左侧的那旮旯里,紧贴着墙边儿。
“什么?”
甄筝似乎回想起来什么,这次语气明显确定了很多,“嗯,这个似乎一开始是放在墙角的,不怎么显眼,这会儿倒是不知谁给它搬了出来,不过放在床边倒是挺好看的。”既美观又大方,还能做屏风遮挡,小姐若是在里头换衣服什么的也很方便。
“一开始就在的?”白露不禁皱起眉头,脑海里一个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似乎卧室里还真有这东西,大概先前她一直没怎么注意,这会儿突然放在眼皮子底下,竟觉得如此突兀。
不过,这好东西怎么先前没有发现呢,放在床头的确给卧室增色不少,白露突然有种捡了便宜的感觉,心里不觉窃喜起来。
这么一高兴,就彻底忘了要追究到底是谁将它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