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冲击着林泽的身体,他变得沉静从容。先前身体的熊熊烈火在这一瞬间就降了下来。他很开心自己还是这样理智,但是他又想:“前三十年的我已经足够理智,为什么现在的我就不能疯狂一次?”
“假如我只是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那么生活轨迹肯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
他的思绪很乱,他站在全身镜前面,看着镜子里陌生的男人,问道:“你还是你自己吗?”的确,他的人生,都是父母在操办,他就是他们设计好的一个产品。
以前的他从未这样直接地欣赏过自己,镜子里的男人看上去身体匀称,皮肤白皙,肌肉线条明显。他换着角度看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臀部上有一块褐红色的胎记,模模糊糊像一朵桃花。
突然浴室的门开了,林泽还没反应过来,云乐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他的身体,嘴巴像是安了吸盘一样,紧紧吻住林泽的双唇,真是甩都甩不开。
云乐从小在美国长大,对于爱从来都是大刀阔斧,勇敢追求。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brother-in-law,但是从自己姐姐的言语中,她知道他们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她要去拯救这个深深吸引自己的男人。她才不管什么人伦礼数,她知道的只有自己的内心。
林泽的奋力反抗在他们舌头触到一起的瞬间化成了强烈的火焰,内心薄弱的防线在火焰熊熊燃起的瞬间消失得烟消云散。他的身体在云乐地拨弄下像蓄势待发的飞行器,每一个细胞都积蓄着能量,整个脑袋就像被抽了真空一样。
而此时,就在另外一个房间里,云芸因为胎动一直迷迷糊糊。
云芸想到妹妹马上就要离开,更是无法入眠。她偷偷拿了一只烟跑到阳台上,结婚前的习惯本来已经遗忘了,但是今晚特别清晰。
“若是被林泽发现了,那就死定了。”云芸自言自语地告诫自己,然后把烟掐灭,偷偷埋进花盆里。
她有些口渴,便到厨房去倒一杯林泽早已准备好的白开水。
云芸一边喝水,一边想到了林泽。林泽虽不及她以前在美国交往的几任男友那么热烈,但对自己很细心,没有架子,俩人吵架,从来都是他主动求和。
云芸喝了几口以后,满足地往房间走去。经过云乐的房间,她看到里面的灯还亮着,便想进去再叮嘱云乐几句。
云芸发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个老妈子,碎嘴得不得了。她想或许是因为要做妈妈的原因吧,于是她无限柔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当云芸走进房间时,发现云乐不在房间。看到房子里的一地衣服,她习惯性地把房间略微收拾了一下,猜到云乐可能去找林泽帮忙修电脑了。
下午回来的时候云乐提到电脑出了问题,当时云芸让他们吃了晚饭再处理,结果就一直被琐碎的事情耽搁了。
她现在好想坐下来,一手抓着丈夫的手,一手抓着妹妹的手,然后三个人通宵聊天。
云芸走过去轻轻推开门,她悄悄地探进脑袋,连人影都没看到,但却扫见了浴室门口云乐的一堆衣物。
原本已经猜到了什么,可是对于姐妹的情深,对于丈夫的信任,她仍然暗示着自己这一切都是猜测。
“没什么,应该没什么,他们肯定没有什么!”
当云芸往浴室走去的时候,后背一阵阵发麻,冷汗森森地往外冒。她想转身离开,可是双腿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她每呼出一口气,都能听到气流的声音,她以为这是梦,梦醒了就好了。
此时浴室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和急促的呼吸声,混合着两个身体撞击的声音。那种两个人传出来的欢愉之声就像根根针刺一样扎进她的胸口,然后又慢慢搅动,直到她站立不稳,整个人靠在墙上。
当她拉开浴室的门时,此处省略10000个字……林泽和云乐根本没有注意到云芸此刻正站在门口。云芸看着他们欢愉的神情,她想起林泽和自己爱时从来都没有如此投入地呻吟过。她浑身颤抖着要转身离去,但哪里还能走动,身体像冻僵了一般。此刻云芸手里的水杯滑落了下去,一阵清脆的响声,让两个在花洒下忘我的躯体瞬间变成了两尊石像。
云芸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厅里,她眼神空洞,即使胎儿异动她仍没有感觉。
云乐从房间里出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云芸。她以为事情可以像在美国一样,就是简单的爱与不爱的问题。可是这一切真有这个小姑娘想象的那么简单吗?刚刚那一幕简直像是轰炸机一样在云芸的脑子里轮番演练,她现在整个脑袋都快炸开了。
林泽从来没见过如此沉默的云芸,他想去请求云芸的原谅,但是云芸的沉默可怕到就像一座不可接近的冰山,寒到了骨子深处。
云芸站起来默默走向自己的房间,可能因为一动不动坐了很久,腿有些麻了,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林泽跟过去试探着想去扶她一把,可是他又迟疑了,他看着云芸的背影,眼泪瞬间崩了出来。
墓园里的阳光很好,林泽和郑涵站在一个十字架前,白色的十字架上只写着“女儿”两个中文字。
林泽把花环放在十字架下面,他用手亲亲擦拭着十字架上的字迹。他们在墓前默默站了一会儿,阳光温和地照在身上,有微风卷进各自的衣领,但是没有凉意。
时间真是最好的良药,什么伤都可以抚平。
“心里发霉了,晒晒太阳就会好很多!”
林泽像是在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郑涵。
云芸趁着林泽上班的时候,在医院门口的快餐店买了一大堆吃的,一边吃一边流着泪。
“快吃吧!过了今天你就吃不了了。”她充满恨意又充满歉疚,还有对孩子不舍的矛盾情绪抚摸着肚子。
她使劲往胃里塞东西,吃到后面她坐在马桶上狂吐不止。她终于忍受不了,放声大哭起来,眼泪“啪啪”掉在衣服上。快餐店员跑过来递给纸巾,然后站在一旁一直守候着她。云芸以为自己的眼泪快要流干了,她洗了脸,向医院走去。
她躺在被取暖器烤得热乎乎的手术台上,眼睛直勾勾看着护士端着一盘金属银光的器械走过。
她心里直打哆嗦,而此时胎动异常,她不敢去想象孩子,甚至用手指触摸一下肚皮都不敢。
6个月大的孩子,骨骼变硬,胎盘已经形成,她需要做引产手术。
当胎儿引产出来的时候,已经成形了。云芸奄奄一息地挣扎着看向胎儿。
“医生,是男孩还是女孩?”
医生冷漠地看了云芸一眼。“打都打了,还在乎什么男孩女孩。”
云芸抓住医生的衣角,祈求地看着胎儿。护士瞥了一眼,说道:“是个女孩。”
云芸被送进休息室,她一个人在病床上躺了半天,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她觉得身边有好多小孩子在跑在笑在闹,然后又一个个消失了。
她从梦里哭醒过来,护士送来医院的简餐,她随便吃了一点,穿上衣服便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靠在出租车玻璃上,云芸给林泽传去了一条简讯——我恨你一辈子!
“后来云芸和云乐一起回了美国,而我来了法国。”
“一年之后云芸又传来一条简讯——当时我太冲动,没有保住女儿,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祝你幸福!”
林泽坐在草地上神情安静地讲着一段过去。
郑涵本想说上几句宽慰的话语,可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抓住林泽的手,她发觉他的手竟然有些冰凉。
“我也希望你快乐。”
林泽看着郑涵浅浅一笑。“没事的,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
他们在太阳底下坐了许久,身体被晒得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