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二十一岁生辰,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记得每一年,府内都会张罗她的生辰流水席,让城内的群众都能参与到她成长的欢乐中。
因为爹娘生意的原因,不管是真心或是假意,无数礼物都会从四面八方被不同的人送来。不管是用在北方最寒冷的地方生活的雪貂的皮做成的外套,或是温暖的江南限量制作的高级丝衣,都会一一出现在她的闺房里。
当然,二十一岁的她,在三年前就有了疼爱她的夫君。有了夫君,这两年的生辰她过得更是愉快……
“大胆廖氏,竟敢无视本官!”一声威严的呵斥,让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没有流水席,没有礼物,没有笑容,她茫然地看着高堂上的清官大老爷。
噢,她想起来了,她现在正被审判着通奸之罪呢……
可是,为什么呢?
与她一起跪着的男子,是夫君的朋友。他说他有夫君喜欢的小玩意,让她去客居找他,正好最近夫君对她爱理不理的,所以她才会连小婢都不带独自前往他住的客居……
只听那男子突然抱拳对着大老爷道:“回大人,是廖夫人主动到小的所住的客居勾引小的,小的一时没把持住,所以……”
说谎!你说谎!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压根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怎么回事,昨天在客居吃桂花糕之前都没事的……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桂花糕有问题,肯定放了什么能暂时让嗓子哑掉的东西!
她百口难辨地扫视着家人,却发现疼爱她的爹娘早已离开了官堂,留下的妹妹和夫君正皱着眉头看着她。
没有任何人支持她。
她大大地张开口,配合着肢体的动作想让大老爷明白自己的苦衷,可惜大老爷压根就不理她,反而她不能说话的样子显得异常的滑稽。
站在一旁的夫君突然跪到了地上,她以为是夫君想出口证明她的清白,不想,却听见披着夫君的皮的陌生人说出一些她根本没有做过的事——“大人明鉴,拙荆出墙已有多时,小的本想着不管如何她都会回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但没想到,她居然将她的枝头伸向了小的最好的朋友身上……”
说谎!说谎!我去找他,都是为了知道如何去讨好你呀!她想爬到夫君面前,却被身后的官差死死地压制着不能动弹。
“不仅如此,她还想为了钱而祸害自己的妹妹,让她枉死在一个老****的手下!”
天大的谎言!妹妹当年被骗回来的时候作为姐姐的她心疼地要死,怎么可能为了钱……
突然的,她睁大了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带着外面的男人的野种回来给小的戴绿帽!”夫君双手抱拳,“请大人明鉴,赐这个****死罪!”
骗子!大骗子,肚子里的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她的妹妹此时也跪了下来,梨花带雨地祈求着大老爷给她赐罪。
她心寒地看着原是最亲的两个人,趁着她声音哑着的时候定死了她的罪。这也难怪,爹娘早已将曲府交给了善于经商的她,如果她死了,最容易得益的,不是夫君,便是她的妹妹……
官差压着她游街示众时,她没有任何的挣扎,任由本以为对她都会和颜悦色的群众愤怒地对她扔着烂的蔬果。一个烂掉的苹果打到了她的膝盖上,她一不注意就弯膝倒在了地上。
“快走!”官差用力地踢着她,却忽然发现她的下腹流出了大量的血……
她也感觉到了,痛感,下腹流着的血,都说明着孩子的生命正消失着……
她和夫君的骨肉……
看见她的惨状,群众非但没有停下投掷的动作,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见她已经痛得说不出声,两名官差连忙将她架了起来前往河边。
她终究被处以浸猪笼的酷刑。
水快速地漫入她的五官,空气逐渐缺失,即使长得再大的口都再也无法感受到生命的气息……
她再次睁开眼时,看见了被随意扔在乱葬岗的自己。本以为水刑是个会让自己的模样面目全非的酷刑,而看着自己的样子,没有因为被水的浸泡而产生浮肿,她不禁苦笑,这算是一点点的小安慰么,自己在死了之后起码还保住了模样?
没有再逗留多久,她飘着前往曲府。
曲府并没有因为她的死去而感到一丝的悲凉,坐在主位上的爹娘甚至庆幸她的死去,——是怕她会抹黑曲府的名声么?
莫名,她勾起了一抹冷笑。听着夫君想纳妹妹为新房,听着爹娘欣慰自己女婿没有嫌弃妹妹残花败柳的身体跟她不好的作风的语气,看着夫君和妹妹眉来眼去的样子……
他们,到底暗渡陈仓了多久?在夫君认识她后?或者……在之前?
作为灵魂的她,每天就呆在曲府。看着不久后——就在她死去三个月后曲府再一次办喜事,自己的妹妹嫁给了自己的夫君,新房,却是她和夫君以前的住处。
她想得没错,她死了之后,爹娘将曲府的产业留给了妹妹,而妹妹就和夫君一起经营曲家的产业,成为了有名的商业雌雄。妹妹的肚子也很争气地给夫君生了两男一女……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本来这儿也能养育着夫君的孩儿的……
当初和她一起犯下“通奸罪”的男人一点事都没有,生意还靠着妹妹和夫君的帮忙越做越大。一次到曲府做客,还大肆地说着夫君和妹妹的计划天衣无缝,就这么得到了曲府的所有……
三只禽兽谈笑风生,她听着,却是冷到了心里。
原来,原来……
到后来,夫君和妹妹老了,他们还跟子孙们提着她的“恶行”,要是放在说书那儿,大概都有个“真爱大战恶婆娘”这样引人入胜的标题了吧……
都怪她,太天真,也太傻。
如果可以重来,她绝对,不会,那么……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