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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杀人诛心

不到片刻,李贤便在太监黄应的带领下入了乾清宫,绕过正殿直奔皇上寝宫,此时皇上朱祁镇正坐在龙座上,两边是二十多个小太监排班数列,正中间是一个长长的桌子,明黄色锦缎铺着桌面,其上摆的全是山珍海味,不下上百道菜。

可是朱祁镇看着面前的这些美味佳肴,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铁青着脸,端坐着。

李贤缓步走进宫来,因为之前从黄应口中已经得知今日皇上似有不悦,所以进来后急忙跪倒在地叩拜道:“微臣叩见皇上!”

朱祁镇抬眼看了看李贤,随即说道:“起来吧!朕今天心情不好,一个人吃不下,所以叫你来与朕共膳,赐座!”话罢,小太监便搬来了一个秀墩。

可这时李贤却有些惶恐,因为与皇上共膳已经是莫大的恩宠了,所以一般外臣被皇上召来共膳都是要站着吃的,但如今皇上却又赐他坐下,于是李贤急忙跪倒言道:“微臣不敢!”

“哎呀,朕让你坐你就坐,哪那么多废话!”这时朱祁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李贤听得此话,也不敢再推辞,缓缓的坐到了秀墩上,但是不敢坐实,只是沿着秀墩的边撑着而已。

李贤的这一切表现都看在朱祁镇的眼里,这也不禁给他的心里添加了些许安慰。

“哎!李爱卿,朕今天召你来,一来是想与你共膳,二来是想与你谈谈心,今日我这心中闷得很,如块垒在胸啊!”朱祁镇看着李贤,长叹一声说道。

李贤听得此话微微一笑,接着言道:“皇上对臣隆恩浩荡,臣愿为皇上解忧!”

李贤的话倒是直截了当,这让朱祁镇心中不免又畅快了许多,随即一摆手,让两边的太监皆尽退了下去。

关上殿门,寝宫中只剩下了朱祁镇与李贤君臣二人,这时只听朱祁镇皱着眉头,缓缓说道:“石亨如今恃宠骄狂,越来越无所顾忌了,上次他率两个心腹卢旺、彦敬直闯文华殿来请旨,要朕擢迁二人为锦衣卫指挥使。朕没有跟他计较,就恩准了他,后来他又推荐同乡孙弘担任工部侍郎,我念他昔日功勋也照准了,可是这次,他要提升孙弘为尚书,朕没有同意,他居然敢负气而走,而且还在外面扬言说一次迁尚书不行,下次再请迁任!真实胆大包天啊!”朱祁镇说罢,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气得浑身发抖。

李贤见此情况,急忙又跪倒在地,心中快速暗想道:“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啊,好!好!看来皇上对石亨早有不满,只是因为石亨曾经的夺门之功,不忍痛下杀手罢了,哈哈哈,既然这样,那今日老夫必定要推波助澜了!”李贤心中想着,嘴上却低言道:“皇上息怒,皇上保重龙体啊!”

“你跪下干嘛?快起来,此处就我们君臣二人,你不必如此!”朱祁镇说着,起身便要去扶李贤,李贤见罢急忙站了起来。

“皇上,官员任免乃政务首要,权力不能下放,望皇上独断啊!”李贤站起后,忽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虽看似平常,可是朱祁镇却立即意会到了更深层的含义,于是猛地将眼神看向了李贤,沉默了片刻后,低语说道:“嗯!爱卿说的确是这个道理,可是.....可是这石亨毕竟有夺门之功,如果夺了他的权力,唯恐世人说朕是飞鸟尽良弓藏啊!再有就是后世人又如何看朕?”

此话一出,李贤眉头一皱,随即向朱祁镇身边又走了两步,接着言道:“迎驾还说得过去,'夺门'二字,如何能传示后世?皇上顺应天命,复收长位,门何必夺?而且内廷门哪能夺呢!当时有人邀我参与此事,我没同意!”

朱祁镇听了这话,先是一惊,接着便是满脸的疑惑,盯了李贤片刻之后,轻言问道:“爱卿为何没有参加?”

“当时景皇帝卧病不起,群臣自当上表请皇上复位。这样名正言顺,没什么可疑虑的,更不致夺门。如果事泄,这班人倒没什么可惜的,但皇上您又将置于何地?这些人只想借机图个富贵,哪里想什么江山社稷!”李贤此话一出,皇帝朱祁镇霎时间如醍醐灌顶一般,眼睛瞪的大大的,表情极为震惊!

李贤的这几句话正可谓杀人诛心,顷刻之间便将这“夺门之功!”演变成了杀身之祸。

朱祁镇沉默了,他静静的看着前方,两只眼睛一动也不动,似乎在仔细思考着什么。

片刻之后,只听他喃喃道:“二弟当时重病......而且他又没有子嗣,这....这皇位...本就是我的....又何必用夺?”

“皇上圣明!道理正是如此!”李贤听罢跪倒说道。

忽的,朱祁镇眼神一定,又转向了李贤,随即用极其可怕的语气说道:“如此说.....那这班人当初拥戴朕复位,只不过是场投机罢了,他们是在拿朕的性命押宝,现在赢了,他们便得终身富贵,可万一输了,那朕,岂不是要万劫不复了....”朱祁镇的话说完,两只眼睛的神色里,充满是杀气。

朱祁镇自复位以来,一直就拿石亨、曹吉祥等人看做首功之人,且宠爱有加,基本上是十求九应,但今天是李贤的话点醒了他,让他第一次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夺门之变的功臣,在皇帝心里转瞬之间便变为了投机的小人,这全凭了李贤的睿智。

“李爱卿!如今你坐镇内阁,朕交给你一项任务!”朱祁镇忽的说道。

李贤这时还在地上跪着,听得此话急忙应道:“请皇上吩咐!”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暗地里搜集石亨的罪证,有一条报一条,不可耽误,不过你要记住,此事只有朕与你知道,不可再泄密与第三人,如今石亨手握兵权,要想收拾他还需循序渐进,不然逼急了,唯恐出什么乱子!”朱祁镇弯下腰,在李贤耳畔低语说道。

李贤闻听此话,心中甚是激动,他谋划已久的大计,今日终于完全获得了皇上的支持,想罢,迅速叩首,嘴里应道:“谨遵皇上旨意!微臣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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