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楼极其安静,使得叶小帅和姜文燕轻微的脚步声,显得异常的清亮脆响,一下子打破了整个楼道里的宁静。出了电梯迎面就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沿着三面墙摆放这一圈沙发,每个沙发之间有一个四方形的茶几,大厅正中间的地上铺设着绣有牡丹花的褐红色的地毯,通往两边的楼道口,分别站立两个身材高大,站姿笔挺的军人。
姜文燕走到大厅东边靠近楼道口的一个鞋架旁,又转身对叶小帅招招手,让叶小帅跟着过去,从鞋架上拿出一双软底布鞋,递给叶小帅,看着叶小帅的脚,下巴向前努了努,示意叶小帅换上布鞋,自己也弯身换上了一双软底布鞋。叶小帅换好鞋子,就跟着姜文燕走向楼道里,这换上软底布鞋就是不一样,走起来果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楼道口的军人没有说话,只是向姜文燕敬了一个军礼,就打开了通向里面的玻璃门,眼睛却警惕地看向叶小帅,伸手作出要拦住叶小帅的动作,叶小帅只得拿眼睛看着姜文燕,既是询问也有求助的意思,姜文燕看着叶小帅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这名拦住叶小帅的军人,就对叶小帅的全身进行了一边检查,才立正向叶小帅敬礼放行。叶小帅跟着姜文燕后面一直向楼道的深处走去,姜文燕不说话,叶小帅也就不好问什么,虽然是一肚子的疑问,也只好忍着。
走到楼道的尽头,叶小帅发现原来这个楼道是个丁字型的,跟着姜文燕又向左手边拐去,就看到与姜文燕年龄不差上下的妇女想着他们迎面走来,走近姜文燕才对姜文燕的耳边轻声说道:“进去吧,首长问了好几次了,这不催我出来看看呢。”说着眼睛看了看叶小帅,也没有说什么,就和姜文燕并排向一双紧闭的对开门口走去,叶小帅紧紧地跟在两个人的后面,也随着姜文燕他们加快了脚步。
到了门口,来接姜文燕和叶小帅的那个妇女,将门轻轻推开只容一人通过的缝,就侧身让到一边站立着,向姜文燕点点头,示意姜文燕进去,叶小帅也准备跟着姜文燕往里面走,却被那个妇女伸手拉住了衣袖,叶小帅不接地看了一眼那个妇女警告的眼神,就不得不停下脚步,此时,姜文燕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回头看了一眼叶小帅,低声说道:“你就在门口等一会。”说着,就走进门里,对开门又轻轻地无声地合上了。
姜文燕进去不到五分钟,门就从里面被拉开,姜文燕从门缝里伸出半个头,扬手对站在楼道上的叶小帅招了招,叶小帅就走过去,随着姜文燕进了门。房间是南北向的,光线非常的很好,足有四十平方米的样子,中间用一排屏风隔着,不知道屏风那边是什么样的情况。进门的这半边除了摆放着一些医疗器械外,就是靠墙摆放着几把折叠椅子,估计是给来探视病人的人准备的。
但整个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像没有人一样,安静地有些瘆人,既没有看到医生,也没有看到护士,就是只有姜文燕和叶小帅两个人,姜文燕从墙边拿过一把椅子,放到靠西边墙的屏风附近,对着叶小帅的耳边轻声说道:“坐在这里,等会首长要和你说话,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说着就走进屏风那边去了,不一会又从屏风里出来,拉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就剩叶小帅一个人,坐在屏风前的折叠椅上,让叶小帅一时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也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这真是个神秘得有些奇怪的人,既然要我来又不让我见面,这算怎么一回事啊!难道这个要我来京城的人,实际上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自己判断错了?叶小帅自接到电报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恩师爹张凯,因为自从爹爹刘炳辉去世,恩师爹他们被宋庆余扣在省军区招待所,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包括师傅爹邢涛和师尊叶奇珍他们几个。
唉,也不知道他们几个现在的情况怎么样,难道他们就不想我吗?这几年他们都去哪里了呢?他们的身体都还好吗?叶小帅曾经通过省军区找过,也试图从秦向阳书记的口中打听,但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正在叶小帅陷入沉思的时候,屏风那边传出一个微弱,但又很清晰的老年妇女的声音:“是小帅子吗?”
“是,是我,奶奶!”叶小帅立即清醒过来,既然称呼我小帅子,那就必然是与我有着特殊关系的人,不管如何,叫声奶奶肯定不会错,这个老奶奶,不管是谁,肯定是与爹爹刘炳辉,或者恩师爹张凯、师傅爹邢涛他们其中的人有关系,当然,也可能是师尊叶奇珍,不管那就不能称呼奶奶了,毕竟叶奇珍的辈分比自己矮好几辈呢。
微弱的声音又响起:“你不能叫我奶奶,你比叶青池的辈分高,论起来我应该称呼你小爹呢。”叶小帅一听这话,不由激动地站了起来,声音也不由提高起来,略带颤抖着问道:“您老是我师尊叶奇珍的家人?那我师尊呢?他现在在哪里?”叶小帅的声音一下子惊动了站在门外的姜文燕和那个妇女,两个人一齐推开门走了进来。
姜文燕脚步轻快地来到叶小帅身边,眼睛狠狠地瞪了叶小帅一眼,轻声制止着叶小帅不要大声说话。那个妇女却径直去了屏风那边,叶小帅也听到屏风那边轻轻地说话声,听意思是老人家要叶小帅到屏风那边去,可是那个妇女坚决不同意,说这是上级领导一再要求的,这是纪律必须遵守。但老人家似乎有些生气,那个妇女只得妥协了,说要会上领导报告,至于可不可以,要看领导同不同意,她不能擅自做主。老人家也就没有再坚持,只是那个妇女赶快出去。
那个妇女走出屏风,看着叶小帅的眼睛,轻声但却严厉的对叶小帅说:“不要大声说话,更不允许提问任何问题,只能听首长说,首长问什么就回答什么,知道的就回答清楚,但要简洁明了,不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绝不可以胡乱回答。”见叶小帅明确的点头答应,就拉了拉姜文燕的手臂,两个人一并走出门外。
而后的时间里,叶小帅只是静静地听着屏风那边的老人家断断续续的叙说,偶尔回应一句两句的。从老人家的叙说中,叶小帅了解到,原来老人家名叫菅云鹤,是河南省许昌人,在革命战争年代与叶奇珍因为工作的需要,以夫妻的名义打入敌人内部做地下工作。经过长期的相处,也就自然互生爱意,就成为了真正的夫妻,后由于叶奇珍失踪事件的影响,菅云鹤也就在组织的安排下撤回,从此两个人就是去了联系。
一直到在俞艳秋的努力下,找到了叶奇珍,菅云鹤才知道叶奇珍还活着,也才知道叶奇珍的失踪,是当时一个对敌秘密计划的一部分,可是这时候的菅云鹤早就已经重新组织了家庭,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三年前,菅云鹤的丈夫因病去世后,菅云鹤才与叶奇珍见面,并在儿女的撮合下,两个人又生活在一起,也算是老人家在一起有个说话的人,当然,也可以看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是,天总是不随人愿,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叶奇珍又因病散手西去。从这以后,也许是受心情的影响,菅云鹤的身体也日渐虚弱,大病小病从不间断。去年底病情就更加恶化,医院在这一个月内就向上做了三次病危报告。之所以打电报让叶小帅来,是因为叶奇珍去世前,曾和菅云鹤说过叶小帅的事,特别是叶奇珍一心想在叶落归根,菅云鹤就想在自己失去知觉之前,把这件事办好,想来想去没有什么比较好托付,只有叶小帅还合适。
听到自己的师尊叶奇珍已经去世,叶小帅不禁心生悲戚,泪水也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起转来,虽然那个妇女一再叮嘱叶小帅不能提问,但此时叶小帅还是忍不住,抽泣着问道:“老人家,那我师尊现在安葬在哪里?我想去祭拜他。”接着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咕囔着,“师尊真是的,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你的徒弟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可能是屏风那边的老人家发出了通知,房间的门又被推开,那个妇女走了进来,直接去了屏风那边,和老人家低声说了几句话,就出来对叶小帅说道:“走吧,首长要吃晚饭了。”叶小帅点点头,就对屏风说道:“老人家,我就先走了,我去看看师尊,回来再来看您。”说着就站起身来,那个妇女让叶小帅走在前面,自己也跟着叶小帅一起走出门外。
姜文燕看来也是一直在门外等着的,叶小帅对姜文燕笑了笑,说道:“姜主任,让您辛苦了。”姜文燕淡淡的笑了一下,只回答着简单的两个字走吧,就和那个妇女打着招呼:“岳婕妤同志,首长就依靠你了,有事及时通知我。”
原来这个严肃冷峻的妇女名叫岳婕妤,是保健局安排到菅云鹤身边,专门负责为菅云鹤提供日常保健服务的保健医生,工作认真细致,时时刻刻都是那样的严肃,一副不拘言笑呆板的样子,对任何人都是要求严格严谨,几乎到苛刻的地步,就连菅云鹤的办公室主任姜文燕,都有些怵她。
“这还要你说。”岳婕妤一点客气都没有,话说出来也是极其生硬,要是一般不了解她的人。肯定会被她气死,但姜文燕听了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莞尔一笑。说着,岳婕妤又补了一句:“首长让你带他去看看叶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