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个小时的会议一结束,叶小帅就与佟文达、李光煜和华宇宏四个人分为两组,马不停蹄地分别赶往省监狱管理局和逍遥市劳动局,积极为解决员工缺口问题奔忙起来。
叶小帅和华宇宏去了省监狱管理局,向局长单广智和其他局领导,反应了厂里因大部分职工要复习参加高考,而面临严重缺员的情况,并向局里提交了《关于提前安排一批劳教人员就业,解决岗位缺员问题的请示报告》。
李光煜和佟文达去了逍遥市劳动局,除了按正常程序,递交了《关于增加招收生产工人的申请报告》,还以私人身份找了与他们父母关系密切的叔叔阿姨们,希望他们给予一些方便,尽快批复下来,因为厂子里的生产实在是等不及,而他们要尽快投入复习高考,时间也等不及。
事情容不得丝毫耽误和等待,从省监狱管理局一出来,叶小帅就和华宇宏说,他现在就乘坐最后一班去郊县的客车,赶到洪山少管所去,晚上好与郝继宗所长商量商量,一是列出一份可以提前安排就业的劳教人员名单,回来与省监狱管理局说话,心里也就有些底,二是看能不能与所长先借一些人应应急。特别请华宇宏务必告诉他哥刘忆南一声,免得他又是担心。
少管所所长郝继宗,在昨天晚上听了叶小帅说的情况后,也为叶小帅厂子里的事着急,第二天一上班就安排人,列出了即将解除劳教的和刑罚一年以内的人员名单,并根据名单,经叶小帅自己挑选了十个人,电话请示省监狱管理局同意后,由叶小帅出具担保,少管所就安排这十个人,跟随叶小帅赶最后一班回城的客车,在傍晚六点多钟,就回到逍遥市。这下,在少管所上了一天课的叶小帅,反而感觉一下子轻松许多,李光煜和佟文达他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随着安置解除劳教人员就业,和增招工人工作的进行,厂子里的所有岗位都已满员,而且扩充了销售人员,还在回城知情中,直接选拔了五个有管理经验的人,分别接替了李光煜、华宇宏、吴昊、胡小虎和陶玉玲的工作。华煜厂和新生厂的生产经营,快速地步入正常轨道,不仅恢复了原先的生产经营水平,还新开辟了南方几个省的市场。
一九七七年冬季的高考一结束,一九七八年秋季高考紧接着又来了,华煜厂和新生厂,先后有四十八人参加高考,被全国各地大学录取了三十五人,没有被录取的十三人中,有十一个人回厂工作,只有两个人参军入伍去了。叶小帅又提出给两个参军的原职工家里送去慰问金,并为两个人举行了热烈的欢送会。
李光煜进了位于逍遥市西城区的合安农学院,华宇宏上了北方的一所工业大学,吴昊被中南地区的一所理工学院录取,胡小虎到省内一个城市的粮食学校读书去了,陶玉玲考得很好,被国内有名的外语学院录取。在接到录取通知书到入校前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几个人就像正常上班一样,天天都窝在厂子里,是那样的依依不舍。
由于李光煜他们几个人的入学时间不一致,无法举行欢送会,叶小帅和佟文达一商量,就在厂子里开个庆祝会,这样他们要走的时候,谁在家谁就去送送,也就说得过去。一九七八年的初春,还是有些寒冷,一直都是阴雨连绵的,有时还飘点碎碎的雪花。不过老天真的懂得叶小帅他们的心,开庆祝会这天,天气特别地晴好,吹在脸上有些凉凉感觉的风,却让人感受到万物复苏前挣扎的信息。
到送走一九七八年秋季高考录取的职工时,华煜厂通过一系列激励政策的落实,得到了超常规的发展,被扩充的销售队伍和在外读书职工努力,销售网点遍布全国二百多个城市,在四十多个大中城市设立了办事处或者直销门市,在岗职工由原来的四十多人,一下子增加到四百六十人,一九七八年前三个季度,完成利税五十多万元,平均职工工资达到一百二十七元,比其他工厂的职工工资高出百分之一百还多。
华煜厂在六个月的时间里,先后新建了节能炉具厂、包装厂和火柴厂,三家工厂各有职工六十多人。对提高干果的产品质量问题,也有很大的改进,特别是在原材料的分选上,由原来的人工分拣,改由机械分拣,分选机是由少管所安置来的黑旋风冼丰设计的。
分选机由两级构成,一级吹,分为强风弱风两次分选,一级筛,分为四次分选,四级不同目数的分筛网,将瓜子等干果分成四个不同档次的产品,价格也分为四个不同价位,总体价格不减反增。每一种产品都是个粒大小均匀,一改过去大小不一,饱满与瘪壳混合的状况,深受消费者的喜爱。
华煜厂的奖金制度,不再是秘密,在逍遥市甚至周边的地市,一时之间议论纷纷,褒贬不一。在一线工人的眼里,这真是一个好厂子,工资高了,生活自然就好些,对在华煜厂工作的人是羡慕不已,对华煜厂更是眼热的不行。而华煜厂里的人,也是以自己是华煜厂的人为骄傲,为自豪!与人交谈闲聊,也不管人家问与不问,都会告诉人家:“我在华煜厂工作。”娶妻就到华煜娶,嫁人就嫁华煜去,竟然成为一时风潮。
随着议论声的增多,各方面的反响也是越来越大,叫好声、批评声相互交错,进而反对声、批判声、声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高,叫好声、赞扬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弱。华煜厂成为各大报纸上、广播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从评论到批判,用语越来越严厉,问题越来越严重,有的报纸上竟然用通栏标题,大黑体字,醒目地发问“华煜要试图变天吗?”
京城一份很有影响的报纸,刊载的一封名为《合安省的领导在干什么?》人民来信,将整个风暴彻底引发。叶小帅和他的兄弟们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华煜厂也一时人心惶惶,人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骄傲没有了,自豪没有了,境遇较之以前真是一落千丈。
叶小帅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发低工资,就是人民当家做主的奉献精神?发高工资,就是人民将会重回被剥削的旧社会?为什么实行奖金激励措施 就是金钱挂帅?为什么物质奖励就是鼓励挖社会主义墙脚?为什么精神奖励就是神圣的崇高的?难道精神奖励和物质奖励不能并用吗?集体主义思想就不能有物质追求?这是什么逻辑!那建设民主富强的共和国的富,又从何谈起?
此时的省监狱管理局也被推到风口浪尖,外部的指责声,内部的议论声,上级的批评声,下级的埋怨声,纷至沓来。省监狱管理局局长单广智、省公安厅厅长郭骏,在内部会议上,不停地做自我批评,在上级召开的会议上,不停地做深刻检讨。合安省监狱管理局、合安省公安厅,逍遥市经济委员会,合安省经济委员会,在合安省委、合安省革命委员会的督促下,积极行动,采取措施,纷纷找也小帅等华煜厂管理人员谈话,要求他们立即自查纠正。
叶小帅他们不得已,只得取消奖金制度,改为每月评选先进工作者、生产能手、销售冠军等,发给奖状并配给一些家庭用具、生活用品等。这样一来,除了李光煜、华宇宏、吴昊、胡小虎和陶玉玲,还在继续利用课余时间,为华煜厂推销产品外,其他从华煜厂出去读书的人,都停止了工作。各地的销售网点也被迫大肆收缩,设在各地的办事处、直销门市,也只得或撤或并,减少了近一半,销售量直线下降。
事件还永远没有就这样结束,风波还在不断地扩大,问题不断地被上纲上线,最后竟发酵成严重的政治事件,在国家高层也引发了不小的震动。好在当时政治气候比较宽松,可以容纳不同意见,不戴帽子,不抓辫子,不打棍子,一时间各种争论甚嚣尘上,纷纷扰扰,不一而足。最后基本上形成了两个非常对立的观点。
一个是认为物质奖励容易催生私心的滋长和膨胀,是弱化和消除集体主义意识的腐蚀剂,如果任其发展,久而久之,我们必然是自毁长城。一个是认为物质奖励可以激发个人的主观能动性,把握和使用得当,可以发挥无穷的创造力,必然会带动人人力争上游的大好局面,长此以往,建设一个人民富裕、国家富强的社会主义共和国,就指日可待。但是前一种观点,在当时的环境里,依然占据上风,合安省不得不着手解决华煜厂的问题。
这天,叶小帅将佟文达、胡大虎,以及新进厂的张光年、朱清华,蒯福之、时聚才、帅凤,都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厂子里目前的状况,商量着对策。叶小帅说看着这个势头,我们停止发奖金,还不能让事情结束,必须有人出来承当责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主动离开,向省监狱管理局做深刻检讨,请求处分,主动提出辞职,也许能阻止这一风波,对厂子的伤害,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厂子就这么没了。只要大家共同努力,将厂子继续搞好,将来还是有希望的。
合安省经济委员会和逍遥市经济委员会,已经组成了联合工作组,不日就要进驻华煜厂,开展对华煜厂的调查整顿工作,省监狱管理局和省公安厅都被排除在外,根据省委和省革委会的指示,虽然华煜厂是个小集体所有制的的企业,但它所引发的事态很严重,必须由省经济委员会组织整顿,并从省监狱管理局撤出,交由逍遥市经济委员会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