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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安得广厦千万间

若干个百年后,如果有人到状元村遗址来探幽考古,也许会吃惊地发现这里的部分民居遗址,中古时期就从建设理念、形制特色及建筑规模上完全超越了21世纪初叶也难达到的先进生态水平,而且在某个厕所的墙壁上,还题有这样的两行符号:“It Will Be Nice To Have Thousands Of Building--不是杜甫,我为自己代言”。根本原因就是,有一个颠覆时间的方一平在此捣鬼。但是谁能相信所谓穿越呢?我们相信天堂是美好的,因为去天堂的人都不再回来;我们也相信穿越的人都是成功的吧,因为他们也不乐意回来。无论如何,我们可以一厢情愿地这么坚信着,反正不会有人回来反驳。

后世的人们经常骄傲地宣称自己祖先的智慧有多伟大,并举出各种发明与发现以作佐证。其实,历史上那些伟大的成就,应该只属于那个文明巅峰的先民们。后世只能在意识里自我伟大的人们,不过是某个衰败文明中重新爬起来的那少数几个,而属于他们自己的巅峰之作,也在前面某个节点等着他们去建造,并且遥遥无期。

想到这些话题,方一平觉得既有意思也挺无聊,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混吃等死,不如随意折腾出个响动来,期待千百年后的子孙辈们知道,所谓的先进理念,不过是从很久以前的祖爷爷那里荡漾下来的一丝丝回响。

有了这些有趣的想法,抱着恶作剧的态度,方一平才克制住让自己不再懈怠,才能收起那些不耐烦,努力地把建房事业推开去。

村落本来就座北朝南,符合中国人的审美追求,更吻合中国人滋阴补阳的健康理念。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慎重思考与讨论,集思广益之后,方一平假装豁然开朗,决定先建设前后两排屋舍,第一排老太太好静居右侧,面对广场则满足其好敞亮的个性,李大嘴以其身材魁伟居中,取镇守四方嘴大吃四方之意,方一平居左其实私心里是想让人家娘儿俩靠一起更方便照顾一些。右侧耳房为小厨房,也是供奉养老太太专用的。左侧耳房为大厨房,更是供方一平钻研吃食,以满足自己对后世美食怀念的心理需要。

更何况,大伙儿现在一致认定方一平做饭手法不行,味道简直令人发指到让大嘴逃窜,但理论上说起来确实是一套一套的,按他指挥的来做,一个普通的厨师也能有所领悟并创出新菜式来,这一点每每让齐蒋二位震惊不已。就说做面吧,那些条条杠杠都能让齐得龙瞠目,蒋冬强闭嘴,更搞笑的是他还能胡编出几句据说是出自陕西北部的久已失传的民歌“锅贴凉粉,酸菜炒米,春卷醪糟,三原熏鸡,酸汤饺子,灌汤包子,醋水香菜,多来再来点辣子”。齐得龙得出的结论是:咱家主就是个天生的君子命,善于动嘴指挥,更善于吃。

齐得龙、蒋冬强安排住第二排左、中两间,右侧为客房。右侧耳房为沐浴之所,这一点后来让小环儿主仆,主要是小环儿极为开心,认为大嘴哥有心了,让她和小姐很感动云云。虽然小姐一再地翻白眼表示要保留意见,但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无视。

左侧耳房暂时充作粮仓和储藏室。

整整半个月,二十几个好汉通宵达旦,所幸吃食不亏,中餐有肉,晚餐有蛋,这得益于小环儿主仆时不时的带着人来探望,捎带了不少滋补的吃食。开始于老板还觉得有失庄重,后来被扈氏多次枕边风吹动,渐渐地也就默许了她们对“恩公”的眷慕与报答。

最后的工程效果,让大伙儿都颇有成就感。两排主体屋舍上黄下青,庄重大气。屋子前面是一片空阔的打谷场,再右前面是一条半人深的山溪汇聚成的池塘,池塘水流清澈,上流吃用下流洗衣,更远处流向下面的农田。房屋五层茅草覆顶,单数取圆满缺一之意,给子孙保留一份向上的余地;杉木桁条,薄瓦向地,可防虫蚁蛀蚀,经久不便损坏。墙壁外层石砖以备盗贼,以鸡子清糯米浆勾缝;内层三十公分土坯更接地气,中间填以十几公分的草把,混杂糯米汤、草木灰、泥浆,在老太太的坚持下还掺入了一定比例的童子尿据说能辟邪,好吧,中国大妈历史上就是战无不胜的,为这事儿,方一平、李大嘴、齐蒋两兄弟均不遗余力,胃要撑爆,膀胱几近瘫痪。这种夹层式的结构好处是节省了大量材料,同时也使得保温性能发生质的飞跃,还兼顾了安全性。

最后盖起来的这两排房子,兼有了防火、防盗、防水、保温、采光、隔音等诸多功能,而且结构坚固,所有房梁斗柱a基本采用的都是核桃木、小叶杨、榆木、榉木这一类硬木,回避了柳树、枫树、梓树那些家具料,虽名居室,更似堡垒。

第一排正中,大厅抱厦前出,屋角飞檐高高翘起,飞扬跋扈。从远处看似虎踞龙盘,气势逼人。

给工匠们结完账,额外每人多给了五十文,大伙感恩戴德,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老板,希望有机会还来帮忙,少要工钱都乐意。虽然说这次赶工期紧了点儿,但在他们想象中这基本上过的也就是天堂的日子了。有一个闲汉跟大嘴处得对脾气,吃收工酒的时候叹气道:“大哥啊,要是我们也都能住上这样的屋,吃上这样的饭,摊上这样的家主老大,那特么谁还要去当流氓呢。”

这话说得众人心里一动,确实,谁乐意天天在外面漂着,哪个不乐意安安稳稳有自己的小日子过,出门有事儿做,回家有饭吃,烦恼了有人劝解,困惑了有人指点,可是怎么想过个安生日子,吃点自己的饭就这么难?

大伙一时安静下来的表情,深深地触动了方一平,让他原本因为建房工程告一段落而稍有懈怠的心思又活泛起来,暗下反思,如果一个领导者昏庸无能,会给下属造成多大面积的心理阴影。中国老百姓真是惯于忍耐惯于听从管理的,遇到刘恒或者李世民这样的就算是赶上了盛世。而历朝历代却多是君王有这样的百姓却不想着有所作为,不能让大伙儿住上好房吃上好饭,风雨无忧,那可真不能算是一个正经大写的“人”了。

这种想法,让方一平一时冲动起来,霸气侧漏地在茅房土墙上用白灰块大大地写上了老杜诗句的英文版,大嘴坚持认为我哥弄的东西不能浅薄,必须得深刻,拿着瓦刀逐字深深地凿刻出来。至于由此引发了千百年后持续七十余年的状元村文明遗址真伪方面的考证之争,并且养活了一大批以争论此话题为生的学者,又进一步带动了周边的旅游餐饮,这些全都是后话,暂时也就无从说起了。

接下来的几天是放松时间,方一平弄了几桌吃喝,酬谢了来帮忙的众乡邻,再次深深地领受了羡慕与崇敬,也越发明确了自己的奋斗目标: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次他没敢让大嘴动手,只是写了一张纸,贴在自己床头对面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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