窜山龙缓缓地伸展它的须藤,一圈一圈朝细苗的茎秆缠绕。它只需收紧它的须藤就可以了,细苗没什么动静,仿佛什么都没发觉似的。怎么会呢,哈哈!窜山龙不信细苗不知道它想干什么,是没办法,等死的样子大概就是这样了吧,傻了,一动不动的。忽然窜山龙的须藤直了,僵硬地收回来,它感觉一阵麻痹,虽然只是一株植物,缓慢的动作更加深了麻痹的深度。窜山龙明白为什么这小子安然无恙地驻扎在此这么多天了,它的茎秆上密密麻麻分布着细刺,甚至两片叶子的背面都有,还有正在长大的大根的刺,那可不是装饰品吓唬人的东西,结结实实的硬刺刺着这根须藤,大概过两天就废掉了。
趁着月色,还没其他人发觉它的狼狈,赶紧撤吧!窜山龙回到乔木桑葚的身上,乔木知道这一切,只是哼哼着。“哦,你知道那小子是谁对吧?你故意让我去吃亏的,这会儿仰着头笑话我是吗?”窜山龙不甘心,仗着乔木性格温和,气呼呼地说。
“你尽管惹他试试。他可不是你这些粗陋的杂质们可比的啊。”乔木桑葚很轻蔑地告诉窜山龙。
细苗在月色中挺着身子问乔木桑葚,“你告诉我,我是什么?为什么他们千方百计驱赶我,我身上的刺保护自己有错吗?我来的这些日子,蚊虫都不欢迎我。我侵犯了谁?”
乔木桑葚说:“你没错,你是鸟们带来的。这里的很多植物都是鸟带来的,好自为之吧!”
细苗还有什么话想说,可是已经没人再理它了,只好把满肚子的想法放回去。它不知道还会在这里呆多久,不知道未来的生活是什么样。乔木桑葚每天很忙,它有很多来自远方的朋友,它还有满载的果实招待客人,它高谈阔论,说着细苗根本听不懂的话,细苗也很想跟他聊聊,但是它太弱小了,太微不足道了,眼下的日子它只想着好好地跟这里的野草蚊虫们做朋友,快乐地生活下去。
苍蝇曾经对它说过:“你小子有浑身的力气,还有天生的杀器。要在这里生存,就拿出精神来!怕什么?谁也不敢动你一下!你的倒刺和皮刺足够给这里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开开眼界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细苗长得很快,粪坑丰富的养分让它的茎和枝圆润饱满,密密麻麻地长满刚毛和倒刺。羽毛样的复叶椭圆椭圆。粪坑的植物们已经领教到这家伙的与众不同了,好几株狗尾巴草都死掉了,只要不招惹它,它还是傻呼呼地蛮可爱。它年富力强,有弹性有韧劲,不似大蓟、小蓟也长得快长得高,外强中干,空心的,风大了一吹就倒了。苍蝇尤其喜欢它,爱围着它转啊转,大家相互大闹取乐,细苗觉得开始有朋友了,开心地很。
可是它还没名字呢!谁知道它从哪里来呢?乔木桑葚知道,没人问它它也不肯说什么,乔木桑葚除了跟鸟们有说不完的话,跟野草蝇虫们从不攀谈。有一天苍蝇说,“方圆百里我都跑遍了,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家伙,总不能老是小子小子地叫,取个名字吧!”
于是粪坑周围就热闹起来,蚊虫说,“叫两面针吧!谁叫你小子一身的针。”两面针不乐意了,“它叫两面针,那我们呐?”金樱子说,“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做亲戚。”大家觉得不像,“你们除了果子长一身刺,哪里像它亲戚了?”窜山龙幽幽地说:“我看乔木对你不一般,你们不会是亲戚吧?你也是乔木吗?”
这些日子来,细苗也感受到乔木桑葚看似无意的呵护,想找机会谢它一谢,但昂头看去,乔木桑葚理都不理,细苗暗自菲薄,是它太高大,太宏伟了,细苗觉得自己根本不敢高攀。窜山龙这么一说,它鼓起勇气大声地问乔木桑葚:“乔木桑葚你告诉我,我是谁?你能送我一个名字吗?”
乔木桑葚说:“既然你问到我,你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就叫离娘吧!”
粪坑里一阵沉默。离娘!细苗毫无由来地感觉心中一痛。
“听听,听听。见多识广的乔木桑葚,给我们家小子取这么个娘们的名字!”一群苍蝇嗡地炸开,立刻引来哄堂大笑。
狗尾巴草笑弯了腰:“我们粪坑的娃娃们就是接地气,我以为我这狗尾巴就很贱了,这下好。离娘,离娘哈哈哈……”细苗也红了脸。
他转头看着乔木桑葚,“叫我豪客吧!”
乔木桑葚淡淡地说:“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不过你确实是离娘。”
窜山龙扬着须藤,“离娘,你要相信乔木,它说你叫离娘,你就叫离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