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住宿,曲笙在一百个扭捏中搬进了宸王府,从此过上了有爹没娘还备受调戏的可怜生活。
入得宸王府的曲笙,从进门的第一天便引得王府侍女咬耳尖叫。
“没想到这么帅的小美男从今往后就是我们的世子了。”
“天啊!咱们府中有王爷一个就罢了,现在又来一个,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而入学院后,原本一派和谐的学堂皆因他的到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男生与女生自主分成两派,一派以打败曲笙为荣,一派以护得校草为己任。
“这一切皆是因为长得太帅。”曲笙仰天感叹。
“炎曲笙。”陈太傅正襟危坐于讲台高位,身后挂的是一副老态龙钟的孔老夫子像,身前面对的则是皇家学子。而对于这个新来的学生,他自然要出题考考,摸清学生的底子,以便对症下药。
“到。”曲笙坐的端正,听闻老师唤他名字,清脆回应,身体笔直站起。
陈太傅摸着胡子将曲笙上下打量一番,似乎对曲笙还比较满意,面带微笑道:“老师问你,在入这所学堂之前,可曾进过其他学堂?”
“回老师,没有。”曲笙恭敬回答。
“哦?”陈太傅低吟一声,想了想,又抬头问:“那你可识字?”
“识得几个?”曲笙谦虚道,忽又觉得回答太简单,显得对老师不太尊重,又添了句:“学生虽未去过学堂,但家母也曾费心教导,才不至于不识字。”
因为封建思想的缘由,学堂男生女生是分开上课。众人闻言,皆指着他捧腹大笑,更有甚者直言讥讽道:“这么大个人竟然还未念过书,笑死我了,哈哈哈……”
“咳咳……”陈太傅咳嗽两声,学生们马上止住笑意,勉强恢复先前肃静模样。
陈太傅有些懊恼,不该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问曲笙这些,才来学校第一天就遭人嘲讽,恐怕会给这个孩子心里留下阴影。
“不知老师讲义说到哪一本书了,学生回去也好向义父请教请教,免得跟不上老师的教学进度。”然而就在陈太傅自责的时候,曲笙稚嫩有礼的声音再度响起。
陈太傅大感诧异,抬头一看,只见曲笙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说出的话也谦和有度进退有礼,全然不像一个五岁孩子。
这番气度,像是在哪里见过。陈太傅双眼微眯仔细思忖,忽然一抹邪魅的笑容在他脑海激起一道闪电——是他!
再回头看,炎曲笙略显稚嫩的脸上,隐约也噙着一抹笑意,乍一看去,这张脸竟与当年的宸王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眉宇间更多了分不羁,与宸王那种桀骜略有不同。
“老师?”曲笙见陈太傅许久不回答他的话,盯着他看了半晌,眉头微微一蹙小声提醒。
陈太傅猝尔回神,极不自然的笑道:“我主要传授辞赋类别,偏向于写作方面,所教授的书已经讲到《诗经》当中的‘颂’篇,你可曾接触过。”
“回老师,学生不才,曾跟着家母习过一二。”曲笙像模像样的鞠了一躬,很是恭谨的样子。
陈太傅忙道:“说说看。”
“是。”曲笙回答,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诗经》是由后人收集整理从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的诗歌,按照音乐可分为‘风’‘雅’‘颂’三类。老师所言的‘颂’篇是宗庙祭祀的乐歌和史诗,内容多是歌颂祖先的功业。内容分别为“周颂”31篇、“鲁颂”4篇、“商颂”5篇,共40篇。”
陈太傅微笑点头,称赞道:“不错,不错,很多人虽然知道《诗经》但很少有人能将其理解得这么仔细的,不愧是宸王之后。”
他这一句曲笙听了可不乐意,忙纠正其中的语误:“老师,宸王爷是我义父。”
陈太傅听后一怔,旋即大笑道:“你这孩子,可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盼着能成为王爷的孩子?可不能生在福中不知福。”
曲笙知道多说无益,撇撇嘴,懒得再继续下去。
陈太傅端正颜色,又问道:“冷大人除了教会你《诗经》之外,可还教过其他的典籍?”
“嗯……”曲笙歪着头,仔细想了半晌,挫败摇头。
陈太傅当是再无其他,忙安慰道:“没关系,你可在以后抽出些时间来老师家中,老师可替你将落下的课程补上。”
“谢谢老师。”曲笙弯身道谢,抬头又道:“老师其实您误会了,学生不是烦恼娘亲教的东西太少,而是太多,多得学生已经记不清。”
“太多?”陈太傅只当是曲笙为了避免再次被人嘲笑而编出来的谎言,随即有些不悦,将身体略微前倾,双目看着曲笙清澈的眼眸问:“冷大人可曾教过你《尚书》?”
“习过。”
“《中庸》?”
“习过。”
“《礼记》?”太傅身体再度前倾。
“习过。”
“《春秋》?”太傅的身体已经离开座位直接站起来。
“回老师,娘亲已将四书五经之讲义统统教授于我,只是学生愚钝,唯恐有不解或错解之处,所以还请老师不吝赐教。”曲笙怕他再继续问下去,没玩没了,才说了前半句。又怕当众打了老师的脸,显得不够尊师重道,所以又说了后半句。
陈太傅闻言不仅不怒,反而大喜,忙道:“那你学了这么多书,可能当场作一首诗?”古有神童七步成诗,但都可闻而不可见,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曲笙却是在心底翻了无数个白眼,不是说来上课的吗?怎么越来越感觉像是娘亲口中的八卦论坛?怎么看都不靠谱啊。
“不知老师想以何为题?”曲笙问。
陈太傅略微沉吟片刻道:“你义父乃是我国“战神”,你今日能得入此地,也多亏了你义父,那就以战事为题。”
曲笙埋头思索,偶然瞥见角落里悬挂着的一副战马图,灵思泉涌,却又转而结眉,片刻后才淡淡开口吟道:
四面寒山千嶂里,八方鼓声憾天地。
百战将军壮士死,千军强师作灰烬。
万鬼齐哭摄心魄,谁家暗夜后庭曲?
来年春风度关日,当是孤魂归去时。
吟唱之声方落,只闻“啪嗒”一声,众学生循声望去,陈太傅慌忙将地上摔碎的杯盖拾起,尴尬笑道:“手滑了。”旋即语言一转,脸上的惊色未退,看向曲笙忙问道:“此诗真是你所作?”
“老师是在怀疑学生?”曲笙挑眉不悦。
“不是,不是。”陈太傅被曲笙突然散发的气势吓得浑身一震,连忙解释道:“只是此诗实在是太好,恐怕在那些应试的士子中也难寻出一二,所以才……”
“所以就怀疑本王的笙儿?”冰冷的声音赫然出现,打断陈太傅的话。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陈太傅连忙迎向门口,就要下跪道:“参见王爷。”
陌上邪一把将他扶住,虽有不悦,但对方毕竟也是他的老师,旋即微微欠身道:“学生见过老师。”
陈太傅微怔,继而眼中流露出感动,有些泪光泛起道:“难得王爷还记得下官。”
“太傅是学生的启蒙老师,学生理应记得。”陌上邪淡淡道:“不过,笙儿既然是本王的孩子,他的言行举止,本王自当认真言教,断不会做出老师口中之事。”
陈太傅一听,顿时惶恐不已,忙解释道:“下官自然清楚曲笙所作之诗乃是原作,料想在当场命题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出现抄袭的情况。只是曲笙的用词造句堪称经典,在五岁之龄作出此等文章,实属罕见至极,下官有些激动过头罢了。”
陌上邪颔首,不置可否。只道:“现在这个时辰,应当是放学了吧?”语气也变得缓和了许多。
“是,是,是。”陈太傅连连应声。
“笙儿。”陌上邪笑着伸手去摸曲笙的头。
“义父。”曲笙灵巧躲过,闪身至陌上邪前方,一路动蹦蹦西跳跳,与一个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的同龄孩子无异。
离开众人的视线后,曲笙小脸顿时耷拉下来。
“不跑了?”陌上邪双手环胸,看着曲笙的背影调侃道。
“切!”曲笙冷哼一声,心想,要装成一个****兮兮的小孩儿可真累。
陌上邪两步跨上前,与曲笙并排而行,“上学之前不是嘱咐过你,在学堂里耳目众多,切忌锋芒毕露吗?都忘了?”
曲笙知道陌上邪指的是他刚才在学堂里作的那首诗,想到这里,无奈的翻个白眼,耸肩道:“你以为我愿意么?我已经尽力藏精了,谁知道可比性还是这么低?是他们太蠢了。”
陌上邪无语,眉角一抽,半晌才憋出几个字,“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曲笙一阵抢白:“我知道。”
“知道就好。”陌上邪淡淡的声音从高处传来,飘进曲笙的耳朵里。
父子二人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穿梭在通往出宫的羊肠小道上,墨色绣着繁复花纹的锦袍裹住其身,挺拔而坚韧。
夕阳西下,将两道身影拖得老长。影像中,宽大的身影在路过一座宫殿时,弯腰一把将小身影抱起,声音中带着几分落寞道:“爹爹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