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玉骑马在官道之上赶路,离益州还有百里之远,就看见一些百姓,穿着破烂,零零散散的逃了出来。
娥眉深蹙,从这些百姓身上的落魄,大概可以想见益州如今灾情之严峻。
赶路整整一日,已然有些筋疲力尽,苏青玉眼瞧着不远处有个小茶铺,遂下马走了过去。
“听说了吗?这才三天,益州那边已经死了几万人了,听说九王爷带着御医四处查看,寻找能治疗瘟疫的方子,可是现在却什么头绪都没有!”一人气喘吁吁的喝着茶,像是赶路赶急了。
茶铺里面人声鼎沸,都在小声议论着。
一个黑脸汉子,重重将手拍在桌子上,十分不甘,“我原想九王爷奉旨来了益州,至少可以使益州的疫情缓解,可是没想到还是这样,那群御医根本就是一群酒囊饭袋,这一天天死那么多人,难道他们就这么看在眼里?”
“老李,你这话我看不过去了,九王爷这些天一直都身处疫情最严重的地方,连官府给他准备的下榻的府邸都没去,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谁骂九王爷了,老子是骂那群御医!”
苏青玉听着这些争吵,蓦地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支撑不住。
穆珏居然在疫情最严重的地方,难道他不知道这瘟疫是能要人性命的么?苏青玉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上已然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动作挺快的,我追了你一天,没想到还是没能拦住你!”长孙珩言蓦地出现在苏青玉身后,扶住那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子。
苏青玉有些诧异。
她没有想到长孙珩言居然跟着她来了,心思略微镇定了几分,并不多言,又走到茶铺之中,吩咐小二,“上两壶好茶!”
“好嘞!”小二动作十分麻利,只需要抬头一瞥,就足以知道苏青玉和长孙珩言身份不俗,不是个缺银子的主儿。
“益州不要去,如今城中的瘟疫已然蔓延,你去只能是找死!”长孙珩言语气极为清冷,可是却也是说着事实。
苏青玉如何能不去?!
穆珏还在危险之中,她怎么能袖手旁观。
“多谢,我既然来了,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小二很快的将茶水准备妥帖,端了过来。
她正想着喝完这壶茶,便和长孙珩言分道扬镳,却不想这小二腰间的一个木制令牌,刻着极为诡异的花纹,由不得让苏青玉警惕之心大起。
似曾相识,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在哪儿看见过。
蓦地,苏青玉眼前一亮,她依稀记得自己下嫁给穆珏的前一晚,苏靖国曾经交给自己一块可以号令燕云骑兵的令牌,那令牌的图案,和此刻小二腰间的图案,极其相似。
莫非,这处茶铺,竟然埋伏着太子和苏靖国派来的杀手?
苏青玉的手微微紧握着,嘴角不禁勾起几分阴狠的笑容,那****在东宫,意外探听到了这二人的秘密,只怕太子这几天有些坐不住了。
可是居然连自己的那个便宜爹爹都对自己狠下杀手,苏青玉只觉得心里百感交集。
眼神,犀利的扫了一圈。
果然,这茶铺有问题。
不仅仅是小二,坐在墙角那些不怎么说话,打扮得十分低调的过路的行人,腰间也都悬挂着这样的令牌,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
“别喝!”苏青玉看着长孙珩言正准备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顿时急了,手慌忙将那茶杯伸手打破。
“嗯?”长孙珩言有些不解。
话音刚落,店小二和那几个行人猛地抽出随身携带的软刀,直直的刺向苏青玉。
那刀锋之上,涂抹着毒药,泛着幽绿的光芒,看来这一次他们接到的任务,应该就是对苏青玉,杀无赦。
“快走!”苏青玉有些急了。
一招一式,完全没有任何的花架子,出去就是致人死地的狠招。
索幸这几个假扮的小二和行人虽然功夫不错,可却不是苏青玉的对手,刚开始,苏青玉还有几分应接不暇,可是很快,他们便落了下风。
“我们走!”苏青玉以弓弩作为后盾,数百只响箭齐射,没有人敢靠近。
以她对苏靖国的了解,既然料到了她会赶来益州,这里的埋伏肯定不止一处,唯有尽快撤去,才是保命之道。
长孙珩言轻功施展,带着苏青玉,猛提一口真气,朝着林间深处躲去。
苏青玉的内力损耗过度,苍白的脸上,渗透着薄薄的冷汗,好在,这些追杀的杀手都已经悉数摆脱,苏青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既然你执意要去益州,剩下的这段路,我护送你!”长孙珩言深深的看了苏青玉一眼,只觉得一贯冷淡无比的自己,看到她苍白的脸颊,略微有几分不忍。
“不必了,你我在此,分道扬镳!”苏青玉调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些许,“阁下究竟是谁,我并不打算追查,分开走,或许我们以后还能少点尴尬!”
长孙珩言的脸上,不禁闪过几分诧异。
清冷的脸上,难得的涌起几分阴柔的微笑。
他自认为,自己伪装的极好,却没想到自从山谷的那一次偶遇开始,苏青玉就已经看穿了他的别有用心。
转过身,长孙珩言并不着急,“既然如此,刚才那茶中分明有毒,为何你还要拦我?”
“今日救你只是为了还恩,可这并不代表来日不会杀你!”苏青玉的内力循环了一个小周天,比起先前苍白的脸色,略微红润了一些。
长孙珩言不禁笑了!
出乎意料,他甚至连一点杀意都不曾动过,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留下苏青玉的性命是为了她手腕上的古青铜玉镯,抑或者他还真的是有些不忍了。
只能说,这个女人,很特别!
“如果我说,我手中有治疗瘟疫的药方,恐怕九王妃就不会这么着急赶我走了。”长孙珩言漫不经心,无端的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苏青玉有些诧异的抬头,有些怀疑。
益州的瘟疫,就连凤国医术最为顶尖的太医也解决不了,难道长孙珩言竟然有法子?
不会是糊弄她的吧!
咳咳,苏青玉还是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不过,很快,她就信了。
长孙珩言腰间悬挂的碧海萧,是血毒老人的贴身之物,轻易不会传给外人,血毒老人的医术出神入化,让人忌惮的是他令人防不胜防的毒术,可偏偏他那一手的医术,也是冠绝于世。
既能要了人的命,也能救了人的命!
而且血毒老人隐居于世间,脾气古怪,甚少在外走动,想让他来治疗瘟疫,恐怕不太可能。
苏青玉只以为长孙珩言身份不凡,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师承于血毒老人,御医难以解开的瘟疫,或许真的,长孙珩言能有方法。
“看来,九王妃现在改主意了!”长孙珩言冷寂的目光,略微扫了一眼苏青玉,嘴角不禁勾起几分弧度。
白衣翩翩,似幽魂一样,似乘风归去之感。
不得不说,他的确能够轻易的把握人心,至少现在,苏青玉无法拒绝他的帮助。
“你有什么条件?”苏青玉问的直接。
“没有条件!”长孙珩言微眯着双眼,饶有兴致的俯身。
拥有古青铜手镯的人,极有可能是巫咸古族天女的后裔,这世上又有什么,能够比巫族天女的血,更为珍贵的呢?
长孙珩言的心思飞快的动着,可却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出手帮助苏青玉,真的仅仅是为了得到那长生的秘密?
苏青玉沉默了半晌,已然有了主意。
眼下,解除益州的瘟疫才是最重要的,而益州城内有穆珏在身边,她和穆珏联手起来,难道还怕长孙珩言动什么歪心思么?
“好!”苏青玉答应的很是果决。
“王爷!”益州长史拿着公文过来,眉头紧皱,“不好了,六公主今早从外面回来便高烧不退,似乎已经染病了!”
穆珏正和几个御医商量如何防治瘟疫,乍一听见上官子娴染疾,不禁有些诧异。
他奉旨急匆匆的赶往益州处理疫情,甚至连苏青玉都来不及告知,可是偏偏赶到益州的时候,上官子娴却追了来。
穆珏让她回津南城,可上官子娴却一口拒绝,毕竟是南岳公主,穆珏担心上官子娴出事,这些天一直让她在益州长史的府邸闭门不出,唯恐染上疫情,可是没料到,还是出事了。
“从外面回来?不是让你们看紧六公主么?”穆珏眉头微皱,不怒自威的气势,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益州长史连忙低头,不敢直视,身子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不是他不拦,他一个小小的长史,如何敢拦?
犹豫了半晌,益州长史还是忍不住开口,“王爷,六公主是乔装出去的,说是去寻找治疗瘟疫的药方,为王爷分忧,臣本想阻拦,却生生的挨了一鞭子!”
话还没说完,穆珏已然大步走了出去。
上官子娴眉头紧皱,恍若在经历着一场梦魇,她听见穆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嘴角不禁勾起了几分算计后的得意。
男人的怜悯和愧疚之心,往往是最难的。
而一旦能够让穆珏对自己有了抱歉的心态,她也就成功了一半。
“人呢?马上去传太医过来会诊!”穆珏站在房间门外,冷眼瞧着床上一脸痛苦的上官子娴,连忙吩咐一旁伺候的婢女。
“九王爷!”上官子娴虚弱的睁开眼,略显消瘦的容貌,颇有几分楚楚可怜,“添麻烦了,我本来只想为你分忧,找到这瘟疫的药方,却没想到我竟然自己先倒了!”
话音刚落,上官子娴忍不住咳嗽起来。
原本明艳似火,娇柔妩媚的脸庞,此刻却是脸色苍白,上官子娴知道,自己并未感染瘟疫,因为消失的这一天的时间,她对外人声称是去寻找治疗瘟疫的药方,实则是在城外的一处古亭之中避让了一天。
她看着穆珏脸上略微闪过几分不忍,一种算计成功的喜悦,不禁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