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来,安纯好推门而立,真好,今日是第三天,下午便可以回侯府了。在这诡秘的皇宫之中,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侯府一直未传来消息,说明一切应是相安无事。
昨晚的事情不了了之,但安纯好明白,丽妃在对付自己。昨夜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丽妃或许是黑水门的二门主,而肖逵和沈斌便是在她手下做事。他们昨日密谋,恰巧被自己路过听见只言片语,推测一番,他们是在对付安淮侯府!昨日丽妃道“他的女儿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现在正巧在宫中,我来收拾吧”,便是指的自己吧。安纯好目光一凛,想起丽妃昨日的话,“等银子一到位,再伺机取他的命。”前后一串联,安纯好心中已明了。丽妃指使肖逵和沈斌两人对付安淮远,结果他们利用安淮远的软肋,派了个假冒的安以漠潜入侯府,伺机行凶,结果任务失败。如今安淮远病倒在床,丽妃的计划是不急于一时,要肖逵和沈斌两人趁机使计谋亏空安淮侯府的商铺,把银两挪到他们手中。而自己,也成了丽妃的绊脚石,一个亟待解决的人。
不过,动机呢?为什么他们要对付安淮侯府?
灵光一闪,从前安淮远也与两人交好,按理说到不了这夺人命的地步。但上次在飘香楼,安淮远撞见了肖逵与沈斌,还询问了关于棠贾商铺的事情,当时他们便脸色大变。而且安淮远说这两人一向交恶,却又被撞见进了同一间房间,恐怕他们怕被戳破秘密,那时便对安淮远起了杀心吧。可是,安淮远却冤枉,因为他并未想那么多。
昨晚丽妃的计谋,其实是欠考虑的。至少安纯好觉得,凭丽妃的才智,怎么会想出这般不入流的法子?楚夏霜怒气滔滔的样子从脑海中掠过,是她吗?是丽妃吩咐她设了这一局?然而她凭着自己的想法这样做了?虽然很拙劣,但也说得过去是她想的。可惜大家没有料到的是,八公主楚冬露却跑出来顶了罪。
想起八公主楚冬露,安纯好眼中多了些莫名的情绪。昨夜的她,仇恨而又激愤,实在难以和心目中那个可爱纯洁的小宫女联系到一起。她可能之前便听到了丽妃与人合谋要害安纯好这个人,但并未打算干涉,直到偶遇了安纯好这个人,不知何原因,才会出手相助吧。
其实她也是个苦命的人,本应该是如花绽放的年纪,本来是尊贵的皇朝公主,却日夜禁锢在一方小小的冷殿之中,遭受着身与心的痛苦。
安纯好眸光闪了闪,为她感到心疼。其实她是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不管她是单纯美好的小宫女,还是心机成熟的八公主,她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否则她不会冒险站出来顶罪。她临走时的那一眼,意味深长,饱含了无奈、痛苦,或许还有一分决绝吧。她可能知道,一旦自己亮明身份,是不会有人再愿意搭理她了。但是在安纯好心中,却把她接纳了。
“小姐,门口风大,进来坐吧。”碧儿唤回了安纯好的思绪。
安纯好转头,看向碧儿姣好的面貌,“给你的药,都按时擦了吗?”
“不敢懈怠。”
“那就好,你应该很快就会恢复了。”安纯好回了房间。
碧儿喜出望外,眼睛都亮了。正要关门,却看到远远的,有人来了。“咦,那不是异国公主吗?我记得是……啊……北泱国的公主,她怎么会到女厢来?”
安纯好一惊,她真的来了?“碧儿,别关门!”
碧儿吓得手一抖,“小姐,你……”
安纯好缓和了语气,道:“碧儿,你进来,不用管。”
不过一会儿,南宫凂果然来了安纯好的房间。后边跟着些宫女太监,担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安小姐!”
安纯好佯装才注意到,连忙迎上去,端庄行了一礼,道:“公主大驾光临,实属荣幸啊。”
“你们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南宫凂回身对一众宫女太监吩咐道,又转回来微笑道:“昨日我说过会来的。这些是北泱国的特产,特意选了些上好的礼物,来给安小姐赔罪。”
安纯好报以微笑,“公主言重了!这些太贵重了,恐怕……”
“你们下去吧。”南宫凂命令道,语气威严十足。宫女太监们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房间。安纯好看了她几眼,心中有了揣度。
南宫凂瞄了瞄碧儿,欲言又止。安纯好自然是懂她的意思,对碧儿道:“你带着小尾巴出去吧。”碧儿得令,回内室叫了小尾巴,一同出了房间。
“公主有话便直说吧。”安纯好依旧微笑。
南宫凂笑了笑,道:“你何必对我这般客气?”
“公主带了那么多人来,无非就是要个派头,众人听你差遣,都对你客客气气的,不是正合你心意吗?”安纯好语气骤然变冷。
南宫凂一愣,继而苦笑道:“我在北泱国何时享受过这般的公主殊荣?的确如你所说,我就是在耍派头。”
安纯好淡淡道:“你今天来所为何事?我可不相信你真的只是来赔罪。”
南宫凂有些局促,“我的确是来赔罪的,当日不该推你下水。还有……我需要你的帮忙。”
“帮忙?”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可知,当日大殿上的哑琴素纸是何物?”南宫凂问道。
安纯好知答案不简单,并未回答。
南宫凂自顾自说了下去,“北泱国国君一心想要一统四国,却苦于无门,竟请了得道高僧指点迷津。高僧给出了这哑琴素纸,称能操纵这两样神物者,必定是往后助力统一四国的人。说来也奇怪,他一说完话,便两眼一瞪,倒地不起。命人上去察看,才知他已经死了。于是北泱国国君便召集国人,一一试验,却无一能操纵神物。后来南宫凛便提出到别国试试,皇上应允了。便派南宫凛为使者,走访其余三国,没想到才第一站,便遇到了你。”
安纯好挑挑眉毛,并未搭话。
南宫凂幽幽叹了口气,道:“南宫凛一心想要继承王位,但他还有一个太子压在头上。除此之外,三皇子南宫冽对皇位也是虎视眈眈,若贸然将你带回去,却是为他人铺路,他自然是不肯的。所以,他的计划是,要娶你。”
安纯好恍然大悟,原来南宫凛的频频示好,是为这般。
“你可知我为何要推你下水?”南宫凂又问道。
安纯好盯着她看了一瞬,道:“不知道。”
“这是南宫凛的意思。”
安纯好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又马上归于平静。
“他知你对他无意,但想了这么个法子。只要他抱了你的身子,抑或是为了救你而对你做了更亲密的动作,你便不得不嫁给他。他若是向楚皇请求赐婚,你也不得不走上联姻这条路了。”
“可是你推我下水,我险些死去,这难道也是他的意思?”
“不,是因为我嫉妒你。我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但我并没有马上呼救。他的意思是,你一跌下去,我便呼救,他赶紧跳下去救你。我等了一会儿才呼救,就是要他救起你,你却不一定能活下来。没想到,那日却被人抢了先,肖公子竟问都没问,一头便扎进水里救你。”南宫凂解释道。
安纯好心里一震,对肖旭仲有了歉意。“你嫉妒我,便要我死?”
南宫凂瞥了安纯好一眼,“你是个聪明人。没错,我虽嫉妒你,但还没有要你死的地步。我想置你于死地的目的是,不让南宫凛带你回北泱国。”
“为什么?”
“我恨北泱国!我恨北泱皇室的每一个人!我不要他们如愿以偿!”南宫凂眼中冒着火星。
安纯好不再追问,这说不定又是一桩皇室恩怨。“你今日来,说是找我帮忙?”
南宫凂收拾了情绪,道:“是的。我告诉你这一切,便是让你事先有应对之策。我需要你的帮忙,便是希望你能想办法,不要随南宫凛到北泱国。”
安纯好看了南宫凂几眼,道:“我无心插手你们北泱皇室的事情。楚闽国是我的根,我自然是不会离开的。”
南宫凂显然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你们何时回北泱国?”
“我不知道。南宫凛对你势在必得,可能归期也会等到楚皇赐婚后吧。”南宫凂回答道,“总之,我是不想再回到北泱国了。”
安纯好又多看了南宫凂几眼,她那仇恨的眼神让人心悸。安纯好也不多问,见南宫凂应该说得差不多了,便下了逐客令:“我一会儿要去找七公主,你还有事情要说吗?”
南宫凂有些尴尬,道:“也许我们现在是盟友,也可以成为朋友。”
“你错了,我和你不是盟友,我只是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会去北泱国,并不是为了帮你。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从你推我下水那一刻便注定了。”安纯好神色平淡,语气却有些犀利。
南宫凂讪讪,道了几声谢便告辞了。
安纯好盯着南宫凂远去的背影,眸光寒了一寒。这个北泱公主南宫凂,恐怕还是没有那么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