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小姐就和三皇子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梦儿抑制不住地大哭。
“梦儿你说什么呢!”安纯好心急如焚,“你小声点。”要是这种话被旁人听去,女子随男子一夜未归,那还得了?
然而还是引来了好事的旁人。毕竟已到辰时,大家都纷纷起床准备用早膳,再加上梦儿一激动声音拔高,周围本就安静,轻易便可听清楚。
“唐小姐一夜未归,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肖梦妍本是住在靠近小径的位置,就在唐优悠房间的隔壁,许是看到梦儿慌慌张张的,便跟了过来看热闹。
“不……不知道……”梦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低下头结结巴巴。
“你这丫鬟,主子不在了还这般不上心,你详细说说昨晚的情况。”沈晴柔责怪着梦儿,似乎自己很关心唐优悠的安危。
梦儿看了安纯好一眼,见她沉着脸似乎在想什么,便道:“昨晚,小姐和三皇子乘灯船赏月,后来……陪小姐一同前去的宫女姐姐回来说,小姐和三皇子……去了三皇子的住处……说是……继续喝酒……”
“这……”沈晴柔脸色有些难看,“天呐……”
“难道唐小姐和三皇子……”肖梦妍惊呼道,又作惊吓状拍着心口。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地看着好戏。
安纯好深深地凝视了梦儿一眼,冷然道:“走,去把你家小姐找回来。”
梦儿浑身一哆嗦,安小姐的眼神好犀利。
安纯好走在前面,脸色发青,梦儿唯唯诺诺地紧跟其后,一票闲得无聊的女子纷纷跟了来,也顾不得吃早膳了,都打着关心唐优悠的旗号,一同前往。
安纯好心里火大,想一巴掌把后面嗡嗡叫的苍蝇全部拍走。她们满口假仁假义,哪个的心肠真的那么好?这般声势浩大,她们恨不得将这件事早早宣扬出去。
众人很快走出女厢,男厢和女厢比邻,拐过弯便可到了。刚到男厢门口,众女子又道:“我们都是闺中女子,就这样闯入男人房间,实有不妥吧?”
安纯好冷哼一声,便要提步进去,几个小太监却匆匆忙忙地往外跑,见到一片官家小姐也顾不得打招呼。
“你们几个站住!”安纯好喝斥道。他们这般慌乱,定是里面出了什么大事。
“对啊对啊,见到我们都不行礼……”众女子叽叽喳喳地数落着太监们。
其中有个领头的太监抹了把额头的虚汗道:“各位小姐,实在对不住,现在确实有件尤其重要的事要禀报上去……”
“什么事?”众女子眼前一亮,一本正经地挖着茶余饭后的谈资。
几个太监为难地面面相觑,艰难开口:“昨晚……昨晚……”
“昨晚怎么了?”有人忍耐不住,逼问道。
“你们先去忙吧。”安纯好沉声对几位太监吩咐道。八九不离十了。
“是是是!”如得大赦,几个太监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众女子刚挑起的兴致被安纯好扼杀在摇篮之中,纷纷暗地里递上几个白眼。安纯好却不管不顾,大踏步走进了男厢,梦儿埋着头走了几步却没敢再跟上去。众女子也想进去,但碍于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身份,只得留在小路上干着急,唯一解闷的事就是联合起来数落安纯好不懂礼仪、不害臊,毕竟安纯好抢了不少风头,顺便猜测唐优悠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安纯好进了男厢,却不知三皇子楚东霆住哪一间。他本是皇宫的三皇子,从小孤苦伶仃,不受重视,在宫里并没有他的皇子殿,所以他也居住在男厢里。
一阵嘈杂声传来,安纯好顺着声音走过去,看见一群男子围在一间房间外议论纷纷。那房间估计就是……
安纯好高声道:“堂堂七尺男儿,围在这里嚼舌根,怎的这般聒噪?”
众男子看见安纯好一介女子款款而来,震惊之余又闻其犀利言辞,脸上有些赧红,正要散去,有人羞恼道:“你一个女子,竟枉顾闺中清誉,擅自跑到这男子之地来了,不反思自己恬不知耻,还有理说三道四?”
这话说得实在狠了些,哪个男人这般没肚量?“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孟深良孟大人啊!我的前姐夫!”安纯好嘲讽道,“说到恬不知耻……当初孟大人为了娶安家大小姐可是不择手段啊,毁人清誉,逼得人早早下嫁,这也罢了,待得知她不是安家血脉后,孟大人竟不顾夫妻情分把人家休了。”
孟深良脸涨得绯红,周遭异样的眼光令他难受,“你胡说!”
“我胡说?你心中自有定夺。”安纯好轻描淡写道。
“你当真以为自己就冰清玉洁了?敢擅闯男子寝居的****,会干净到哪儿去?”孟深良慌不择言。
“孟兄,你……”
“你怎么说这种话……”
“跟女子这般计较,实非君子所为啊……”
孟深良的君子形象受损,深受同僚指责,他有些着急,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没有……我……”
“市井上骂街,都捡最难听的话来骂,越狠毒越好,孟大人和那些卖菜的大妈真没区别,活脱脱一个泼妇样。”安纯好伶牙俐齿,自是不让自己吃亏,骂人绝不带一个脏字。
“你……”孟深良又被逼急了,举起拳头便要向安纯好砸去。
“放肆!”随着一声怒吼,孟深良的拳头被人顶了回去,生生作疼。
安纯好定睛一看,来人竟是肖旭仲,他的头发未束,散落在脑后,有些凌乱,眼睛里还有些朦胧,似乎将醒未醒,眼睛周围很明显地黑了一圈。这也难怪,毕竟昨晚他等了自己那么久才回来,自然是睡眠不足。肖旭仲转头关切安纯好:“你没事吧?”
“我没事。”安纯好以微笑安抚肖旭仲,“你怎么……”
肖旭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做梦听到你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就醒了,一开门就看到这小子想动手……”
“谢谢。”安纯好感激道,转向众人,“我安纯好闯入这里是不对,但清者自清。各位在别人房门口议论纷纷也实在不雅吧。”
众男子闻言称是,有风度地拱拱手,纷纷散去。孟深良揉揉发红的手,恨恨地剜了安纯好与肖旭仲几眼,跟着走开了。
“安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肖旭仲疑惑道。
安纯好挥挥手,“现在没工夫解释,麻烦你帮我把把风。”
肖旭仲虽不明白,但还是点点头守在房门前。男厢和女厢结构相似,里面只有一条道,房间分列在两侧,肖旭仲正好住在楚东霆的对面,刚刚众男子纷纷外出用早膳,除了住在里面的人可能会经过,应该不会再有人似先前般看热闹了。
安纯好走上台阶,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和断断续续的啜泣。安纯好叹了口气,木已成炊,看来是真的了。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楚东霆衣衫不整地站在门里,披头散发,眼睛里布满血丝,有些狰狞,他冲里屋喝斥道:“还不快滚!要等多少人来看笑话?”
“我……我马上就好……”里面传来女子带着哭腔的回应,正是唐优悠。
“三皇子想怎样?”安纯好开口道,“就这样让她走么?”
“要不然还要怎样?”楚东霆咆哮道,“把她像菩萨一样供起来么?她让我丢脸丢得还不够吗?”
“一个女子的清誉和名声,在你眼中就这般低微?”
“哼,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楚东霆把眼瞥向一边。
“小好--”穿好衣衫的唐优悠冲出门,抱着安纯好直哭。安纯好心疼地拍拍她的背,继续与楚东霆谈判:“三皇子,我直说了吧,你得娶她!”
“我娶她?”楚东霆脸阴沉得吓人,“你们找死吗?”
唐优悠吓了一跳,拉着安纯好的衣袖哭道:“算了,小好,算了……”
“她和那些陪着睡觉的女人没什么两样,我为什么要娶她?难道我去青楼,每个女子都要娶了来?”楚东霆出言讽刺,句句煞心。
“你竟是这般看我的?”唐优悠一脸悲愤,“我绝不会赖着你!”说罢转身欲走。
安纯好拉着唐优悠不让她走,直视楚东霆,不卑不亢,毫不退缩,“恕我直言吧,这次的意外谁也不想,但既然发生了,三皇子你作为一个男人,就要承担。众口悠悠,这事一定会传出去的,别人怎么看你,以后名声有多臭,你心里有数,而且先前出去了几个太监,去向谁通报我就不清楚了。还有......”安纯好稍稍压低了声音,“三皇子在楚闽国的处境估计不太好吧……”
“你什么意思?”楚东霆脸又黑了三分。
“我什么意思,三皇子还不清楚吗?”安纯好道,“唐优悠是楚闽国第一富豪唐古之女,你说呢?”
楚东霆低吼道:“为了钱,娶她?”
“国库都常由唐家补充,唐家的财力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简单。若你娶了唐优悠,只是百利而无一害。”安纯好低声道,“你想要的,唐优悠未必不能给你。”
楚东霆眼中锐光乍现,似要刺穿眼前之人,“你知道我要什么?”
“你说呢?”安纯好面上一片坦然,手心里却攥满了汗。
楚东霆静默了半晌,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偶尔有唐优悠几声悲戚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安纯好腿都站麻了,楚东霆神色终于恢复了正常,淡淡开口吐出四个字:“我会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