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纯好呆呆地半张着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我来帮你上药。”欧阳致远扳过安纯好的身子,说道。
恬儿拿来医药箱后,很识相地就出去了。
安纯好呆呆地任由欧阳致远摆布。
纯白的肌肤赛雪,纤细的手臂不堪一折,可上面的血牙印的确有些触目惊心。欧阳致远心揪揪地痛了起来,宁愿自己再受它个十鞭八鞭,也不想纯儿有丝毫伤口。可那牙印,却是自己咬的。心中咬牙切齿地埋怨着自己,手下的力道却越来越轻。“对不起,纯儿,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是故意的!”安纯好回过神来,气鼓鼓地面对这个始作俑者。
欧阳致远失笑,“有意”和“故意”不是一个意思?他也开起玩笑来,“我会对你负责的!”
安纯好一想起被子上的血迹,脸一下就红了,声音顿时提高了八个调,“谁要你负责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是说你的伤,我会负责到底。你别自作多情了!”欧阳致远慢悠悠地说道。
安纯好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暗自生着闷气。
欧阳致远仔细地涂着药膏,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欧阳致远想着,等自己恢复了回质子府,一定要取来最好的药膏,给纯儿涂上。这么美的手臂,可不能留下疤痕。眼角余光瞟到另一只手臂,惊讶的发现那只手臂竟鲜血淋漓。
欧阳致远拿起安纯好另一只手臂,心疼问道:“怎么回事?”这条手臂上划了很长一道口子,血早已蔓延开去,整条手臂背面都是一片红色,浸染了衣袖。不过血迹已经干涸,但伤口还很新。
安纯好没好气道:“你昨晚摔倒庭院里,那么重,我把你搬上床的时候,自己摔倒划到的!不管你的事,你可以不用负责!”
欧阳致远不声不响,细细地为安纯好擦拭着血迹,又凝重地涂上药膏。连安纯好都被他这份虔诚给慑住了。
又是因为自己!欧阳致远深深地自责着。且不说昨晚为了救自己,纯儿耗费了大量的精力,竟还因为自己两度受伤!欧阳致远嗅着药膏的清香味,浅浅地在那一道伤痕上落下一吻。
安纯好简直被吓呆了,只觉伤口灼烫,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你……我……”
欧阳致远心中牵起柔情万千,温柔地环抱住了眼前佳人。
这个怀抱很暖很软,安纯好竟使不出力气挣脱。“你……你干什么……”
欧阳致远看着安纯好嫣红的脸蛋,郑重道:“他日我必一举拿下南洲国!待我登基之日,便是娶你之时!”
惊愕了好一会儿,安纯好才镇静下来。心里想着,这个情场浪子,自己差点就着了他的道了!
“我不同意!”挣脱了欧阳致远的环抱,呼吸了一口新鲜口气。
欧阳致远有些失落,“为何?”
“你不是有媳妇吗?”安纯好问道。
欧阳致远一愣,继而笑道:“纯儿,你吃醋了。”
“我没有!”安纯好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脸却红了一大片。
“纯儿,我没有媳妇。那只是我的未婚妻。”欧阳致远神色郑重地解释道,“两个人若没有感情,凭婚约强行在一起是无法幸福的。”
安纯好难得地没有抬杠,因为感觉欧阳致远要告诉自己很重要的事情。
“那颗珠子,我一直带在身上,不是因为那是什么定情之物,而是因为,那是我娘最后来得及留给我的东西。”欧阳致远悲痛道,娓娓道来往事,“纯儿,那年我六岁……”
欧阳致远揭起心底最深的一块伤疤,那是最晦涩的记忆。安纯好随着欧阳致远的讲述,忽而激愤,忽而哀伤,完完全全地融入了欧阳致远的过去……
“啊!然后呢?晋妃举刀刺向你,你受伤了吗?”安纯好心窒。
“没有。”
安纯好的心落了下来,直呼好险。
“但是我母后为我挡了那一刀!”
昔日殿上之事,历历在目,一辈子都忘不了。母后就那样惨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晋妃说:“这样就了结了?我还特意带了白绫三尺。”
他冲上去再咬,却被侍卫们死死钳制着。晋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宫处理伤口,侍卫们也跟随而去,欧阳致远瘫倒在地。
整个大殿瞬间静默了下来,却不是之前的安宁,而是死寂。
“小致……小致……”虚弱的声音唤道。
“母后,母后,不要啊……不要丢下小致……”欧阳致远膝行到皇后身边,泪流满面。
皇后轻抚欧阳致远的面庞,轻轻地为他拭泪,“好孩子,你还这么小……可是母后真的累了……陪不了你了……”
“不!我不要你死!不!”欧阳致远失控尖声道。
“小致,听母后说完……咳咳咳……”皇后竟咳出血来,欧阳致远连忙住了口。“小致乖,听母后的话……咳咳……一心一意……切勿像你父皇……往后在这宫中,你……你要装疯卖傻……才能保命……要隐忍……沉得住气……一时……咳咳……不算什么的……活下去……才能……”
“母后--”欧阳致远悲痛欲绝。
数月后,南洲国战败,送痴呆二皇子至楚闽国做质子,终身不得回国。
“欧阳,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安纯好喉咙深处似乎被谁拉扯着,久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只是常常会做噩梦罢了。”
安纯好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常常在梦中哭醒。两人的际遇,何其相似。目睹亲娘惨死,这种伤痛在童年烙下多大的阴影,安纯好感同身受。
这样想着,安纯好不自觉偎得近了些,正好能够感受到欧阳致远散发出来的温度。安纯好的心砰砰直跳,眼睛不自在地四下乱飘,突然想起他身上的伤痕和所中的毒,问道:“你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欧阳致远眸色变深,目光变得凛冽起来。“你猜我这几天去哪儿了?”
“哪儿?”安纯好吞了吞口水,欧阳致远这个样子,的确有些慑人。
“我被掳回了南洲国。”
安纯好一脸困色,“掳回南洲国?你不是终身不得回国?而且你武功也不差……”
“晋妃那个女人,做了一个梦。她梦到她儿子被人刺杀,自己断头惨死,皇上让我继承下任国君。”
“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是她亏心事做多了吧!”安纯好嗤之以鼻。
“晋妃历来信鬼神之说,因为她的缘故,南洲国内寺庙甚多。她做这个梦,可能是这些年来为当初没有除掉我,一直都耿耿于怀吧。当年要不是南洲国战败,我有此契机到楚闽国做质子,恐怕我早就死于非命了。”
安纯好愤恨道:“这晋妃也太多疑了!”
“可是这次她是对的。我的确会成为她最大的隐患。”欧阳致远眼中呈现狠决,“既然她都预示了自己的死法,我当然会满足她。”
安纯好心底发寒,这样的欧阳致远好恐怖。
“她不安了好些日子,就派人掳我回去了。”
“你身上的伤和所中的毒,都是她干的?”安纯好咬牙切齿,这些差点要了欧阳致远的命。
“不,毒是皇帝下的,鞭子是欧阳致群挥的。”
“什么?”安纯好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他们是为了试探我。皇帝递给我一杯酒,告诉我有毒,我痴痴傻傻地喝下了,装醉倒,暗地里把毒给逼到喉咙控制住。谁知,欧阳致群开始对我甩鞭子。那鞭子上不知沾了什么毒,打得我皮开肉绽不说,那鞭子一接触到我的血肉,我就浑身无力,功力尽失,只能死撑着那一口功力,逼着那口毒。后来他们饿了我三日,说毒性要发了,派人把我送回了质子府。如果我死在了楚闽国,他们就又有理由开战了。”
“真是阴险毒辣!”安纯好气得起身直跺脚,欧阳致远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也吃了很多苦,他几句话轻描淡写就过了,其中的艰辛,恐怕就只有他自己含血吞了吧。
“我不敢暴露自己,等送我的人走了以后才敢施功。可是我发现我依旧气力全失,怎么都逼不出体内的毒,便坚持着来你这儿了,后面的,你都知道了。”
安纯好心疼地抚上欧阳致远的脸,道:“你究竟受了多少苦啊!”
欧阳致远一愣,继而笑道:“这不算什么?我还钻过胯、喝过马尿呢。”
事过境迁,于他而言,已是云淡风轻。尊严早就被人踩在脚下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眼泪决堤,安纯好再也坚持不住了,昨晚没有流的眼泪,一起都流了出来。欧阳致远一脸心疼,却是手足无措,“你哭什么呀?我从来没哄过女孩子,我不知道怎么办啊……”
安纯好反而哭得更大声了,“欧阳!你这个傻蛋……”
“你嫁给我好不好?”当安纯好止住哭声后,欧阳致远一脸真诚地问道。
“我还是不同意。”
“为什么?”欧阳致远一脸哀怨,“你都不同情我?”
“因为……你的声音像鸭子,太难听了!”安纯好戏谑道,“不过,我会对你负责的。”隔了一小会儿,还不待欧阳致远消化完,又补充道:“我是说会帮你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