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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伤心人

安纯好早出晚归,又跟着楚惟愿学了几日射箭,也不过是半吊子水平。这日,流火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安纯好心血来潮想要骑骑马。

“你这几日专攻射箭,马术倒落下了。等你骑得好了,我再带你去郊游。”楚惟愿背手而立,看上去很是悠闲。

“好啊!我做饭给你吃,作为酬谢。”安纯好兴奋地答道。

“你说做饭给我吃,已经有几次了。”楚惟愿戏谑道,“这些回头再说,先看看你之前学得如何了。”说罢,楚惟愿翻身上马,策着星魄向前蹿了出去。

安纯好虽然几日未练,有些心虚,但又想起前几日苦练的成果,有心显摆,双腿一夹马,忙往前追去。流火倒是很配合,安纯好一路奔腾觉得得心应手,策马的感觉也慢慢回来了,这说明从前流火一定是在整她!

安纯好全力向楚惟愿追去,谁知他时而左拐,时而右转,又或者猛然一个回身,原地旋转或者往反方向奔跑。他根本不是仅仅在比速度,还有驾驭马的技术。安纯好拼尽全力也未能赶上他,反倒在几次突然的急速转弯时,身子太过紧绷,死夹马肚子,手上也把缰绳勒得紧紧的,惹恼了流火,险些又被摔下马背。

几圈跑下来,安纯好已经是汗流浃背,额头上的汗珠肆意流淌着。楚惟愿却在前方停了下来,气定神闲,笑吟吟地看着安纯好。阳光下,她一双妙眸熠熠生辉,娇艳中有三分英武之气,因刚才花力气控制马儿,所以衬得一张白皙脸蛋透着红润,她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生命力。

显摆未成,安纯好有些沮丧地跳下马背,唉声叹气地坐在了地上,埋头玩弄着脚边的野草。楚惟愿翻身下马,随性挨在安纯好旁边,“你骑术已经入了门道,这几天没有练习,凭着之前短时间的训练,能做到这个程度,真的很让人意外。”

安纯好疑惑地侧头,奇怪地看向楚惟愿,鼻子上沁出的汗珠晶莹透亮,楚惟愿抬手为她擦去,却像是略显暧昧地刮鼻子。“我说的是真的,不是为了安慰你。”

安纯好闻言,颓然的眼睛却是瞬间发出亮光。

楚惟愿嘴边不自禁含上了笑:“学骑马不仅仅是习得一项重要本领,说说,你应该已经领略道在马上任意驰骋的快感了吧,我当初也是这般。”

安纯好用力地点点头。

“从一开始,我便知道大家闺秀不适合你。你虽然可以把这个角色扮演得很好,但最适合你的,应该是于天地间自由纵横,缥渺无踪的闲云野鹤。”楚惟愿望着远方,淡淡说道。

一瞬间安纯好鼻子便酸了酸。望向楚惟愿的侧脸,安纯好心中感叹:人生得此知己,足矣。自己很早以前,便想要离开侯府,离开锦西城,自觅去处,可是却一再被耽搁下来。以后怕是也有点难了。这般深埋心底的心思,冷不丁被楚惟愿点了出来,倒是引起安纯好心中一番感慨。

“走吧。”楚惟愿一面说着,一面拉安纯好起身,“既然你骑术尚可,我们就把郊游提前,让你早点享受这番惬意滋味。”

安纯好也不忸怩,兴高采烈地随楚惟愿跃上马背。

“我在路上再教你几招本世子的御马不传之秘,我可从来没有传授过给别人。”

两人一路奔腾,向着城外而去。安纯好学东西倒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掌握了楚惟愿教授的要领。时而侧骑一会儿,时而双手抱着马脖子旋在马肚子下骑一会儿,时而单手支撑马鞍,时而在马上打个翻身。似乎她根本不是在骑马,而是在马上恣意跳舞。裙裾迎风而飘,丝带猎猎舞动,硬是把马背上的阳刚化成了无限柔美。安纯好本就风姿俏美,此时看来,更是恍若九天仙子落凡尘。

两人一路上倒是惹得不少惊羡,有在河边洗衣的妇女,有挑担下山的汉子,有正在田野躬耕的农夫,都被一骑白马上的飘飘身影所吸引住。行至一处茶棚,楚惟愿见安纯好速度慢了下来,便把流火拦了下来,“也骑了好一阵子,我们去茶棚坐会儿吧。”

安纯好正巧也有些累了,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点头称好。

两人下了马,进入茶棚,自然是汇聚了所有人的目光。男俊女美,好一对神仙般的人儿,自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茶棚老板笑呵呵地跑了过来,“两位客官,是喝凉茶还是清水?”

“两杯凉茶。”楚惟愿淡漠道,身边凡夫俗子的注视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尤其是男人居多,几乎都盯着安纯好姣好的面貌和窈窕的身姿。

茶棚里的人静默了一瞬后,又开始了之前的闲聊,眼睛还是不是偷瞟着安纯好,这般天仙似的女子,可不多见了。

“那戍边大将军真是英勇!听说在边关打了个大胜仗,连斩了几员敌国守将!”一位胡茬满面的大汉声音里充满钦佩。

“那是当然!那戍边大将军,可是我们楚闽国第一个受封的皇子,深受皇上喜爱。”旁边的人搭腔着。

一拉开话题,谈论的人便多了起来。

“我听说皇上还将富可敌国的唐家小姐许配给了这位三皇子……啧啧……我们哥几个就在这儿说,出去了也别把话带出去,我猜啊……这三皇子怕是被皇帝瞧中了,说不定能继承大统呢……”一位个头矮小的黑皮肤神秘说道。

“别说这个了,被人听去做文章可不好!”有人岔开话题,“听说边关战事,北泱国也进来插了一手,现在三国在一个叫什么……哎哟,我忘了,总之,混战到一起了……”

“我听说,那个南洲国的质子皇子,想要趁乱逃跑,结果被我们戍边大将军大刀一挥,当场头颅落地……”

“啪”一声,安纯好手中的茶杯落地发出一声脆响。茶棚老板赔笑道:“小姐,我再给您拿一个杯子过来。”

安纯好脸色有些发白,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楚惟愿审视着安纯好的神情,若有所思,却是显得有些许落寞。

茶棚里的人声乍然被打断,瞥了眼这边,不过是打碎个杯子罢了,他们便又接着闲聊。

“我听说,那南洲皇子本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如今南洲楚闽交战,他根本就没有立身之所,还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安纯好的脸色又暗了三分,茶棚老板换来杯子,关切道:“小姐,可是哪儿不舒服?”却久久不见答应。楚惟愿的声音很是冰冷:“要你多管闲事!”茶棚老板尴尬地退到一边。看着安纯好如临大敌的模样,楚惟愿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不过他被当众斩首,倒也是起了些作用,我听说南洲国那边的士卒看到自家皇子的脑袋挂在营门上,当即乱了军心,三皇子才能那么轻易攻下敌方营寨,连斩南洲国几员守将……”

有人叹了口气,“感觉最近国家不安生得很,边境混战,国内也土匪横生,我从水方城一路过来,都遇到了三次打劫……”

安纯好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往茶棚外走去,焦急地唤回流火,跃身上马,便往来处奔去。

楚惟愿丢了些碎银子放在桌上,便唤来星魄去追安纯好。

安纯好骑得很快,按来时的速度楚惟愿竟追不上她。望着前面远去的身影,楚惟愿心里升起一丝担忧,他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重重地拍了拍马背,星魄长嘶一声,扬起前蹄绝尘远去。

楚惟愿的御马本领自然比安纯好强了不少,很快便赶上了她。此时她神情严峻,紧抿嘴唇,似乎十万火急的事情等着她。

“你怎么了?有什么要事么?”楚惟愿大喊着,去拉她手中的缰绳。

安纯好充耳不闻,手倒是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楚惟愿的手。

“你不要命了吗?”楚惟愿生了怒气,大掌抓向安纯好的纤肩。安纯好却侧身一避,反身一掌正攻楚惟愿面门,楚惟愿怒意更甚,见招拆招,两人竟在极速奔驰的马背上动起手来来。

安纯好怎会是敌手,几招下来便败下阵。楚惟愿一把抓住安纯好的胳膊,将她从流火上拽了过来,死死摁在自己身前,流火则自顾自地向前奔去。

“你放开我!我要赶紧回侯府去!”安纯好努力挣扎着,神色凄凉。

“你冷静点!”楚惟愿索性勒了马,停在原地。

安纯好见星魄不再前行,顿时“哇”一声哭了出来。楚惟愿看安纯好惨白的小脸,梨花带雨,有些心疼。

“世子,我求求你快带我回侯府!我回去收拾收拾,我要去找他!”安纯好一边哭一边嘶喊着。

楚惟愿身子一僵,也不问“他”是谁,只冷冰冰地道了声“好”,便驱马前行。

马儿跑得极快,激起一道浓烈的浮尘,呼啸而过的风刮得脸生疼,颠簸得五脏六腑一阵难受,似乎错位了般。虽是这般猛烈,安纯好也默默忍耐着,她此刻只想再快点,路上行人的谩骂她也全然不去理睬。是呵,那个人如果死了,我独自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到了侯府门口,只不过用了半个钟头,安纯好顾不得身体不舒服,跌跌撞撞地迈进大门。

楚惟愿冷眼看着安纯好消失在视野里,心中却是五味陈杂,愤怒、不甘、惆怅、伤感顿时一股脑涌了上来,握紧的拳头青筋跳动。风,悄悄来过,楚惟愿就这样静静地站立在侯府门前,来来往往的路人小心翼翼地绕开。忽然,那双紧握的手迅速向上挥起,带着一股蓬勃的真气,扫向天空。街上行人颤栗,四周飞鸟惊鸣。半晌,楚惟愿终于纵身上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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