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的抬起头,视线上移,对上一双男人的眸子。
面前的,就是当今天子,她的夫君。
男人和楚元晖形容的一样,风姿倜傥身形高挺,他的眼型很好看,只是眼神阴沉,让她不敢去欣赏那对眼睛。
按照婚成之礼,这一拜之后,便算是大婚礼成,他该给她凤印金册,牵着她的手与她一同拜祭天地先祖,拜见太后。
只是现在,昱宸宫里气氛凝重,除了眼前的男人和几个贴身的侍卫,根本不像是大婚之夜。
尤其他看她的眼神里充满鄙夷,甚至连要她起身的意思也无半分。
云苓战战兢兢的跪在楚元煦跟前,这是她第一次进宫,更是她第一次面圣,心中本就紧张,又经历了这样不堪的事,她几乎连话也说不好,声音颤抖着,再次唤了声,“皇,皇上……”
她怯懦的语气让楚元煦皱了下眉,他耐着性子看着云苓,听着贴身侍卫回报:“启禀皇上,属下在北面城郊的一处别院找到皇后。属下赶到时,劫持凤辇的逆贼已不知去向,属下发现皇后时,看到皇后……”
侍卫说着,不禁看向云苓。那样一幕,他不知怎样开口,更不知该不该开口。
余光感受到侍卫犹豫的目光,云苓眼神闪过惊慌。
她当时是什么模样,在场的侍卫都看得清清楚楚,瞒是瞒不住的。
“皇后如何?”楚元煦目光飘在远处,仿佛连看也懒得看云苓一眼。
侍卫顿了顿,还是推脱道:“属下并未遇到逆贼劫匪,中间发生了什么属下不知,尊卑有别,属下不敢过问皇后。”
楚元煦依旧一副冰冷的样子,眉间微动,俯身打量着云苓,“你说。”
男人的语气很轻,却让云苓心中一震。
这种事,叫她如何开口?
初经人事的痛还那样明显,她咬了咬牙,喏喏的开口,“臣妾……”
才一张嘴,那羞辱的一幕就出现在眼前,像千万之箭向她射来。她的声音瞬间变得哽咽,嗫嚅了半天,也没能说下去。
即便不用说,她现在的样子也能让人猜到几分。
时间紧迫,又有侍卫在场,素雪只是帮云苓穿好了衣裳便上了马车。
她的发丝凌乱,眼睛又红又肿,脸颊布满泪痕,唇边还有咬破那人拇指残留的血迹,再往下……
楚元煦附身瞧着云苓苍白的脸,视线缓缓下移,脖子上是披散的长发遮不住的紫红痕迹。
他的目光骤然一紧,微眯的眸中映出危险的气息,大手伸向她的衣领,刷了扯了下来。
遍布胸口的红痕刺进他的双眼,他的双拳顿时紧紧攥起。
“告诉朕!”
他唇角紧绷,视线凝聚在她脸上,几乎能把她灼出个洞。
她毫无血色的唇翕动着,却无法开口。
猛地,他一把扯过她的一条手臂举过头顶,阔袖沿着光洁的小臂滑落下去。
目光落在女子空无一物的藕臂上,楚元煦的眼神陡然变得阴鸷。
他刷的看向云苓,眼睛几乎溢出血来,“是谁?”
她比他更想知道那个坏她清白的人是谁,可是她只能摇头。
啪!
响亮的一个巴掌落在云苓脸上,她的唇角顿时溢出鲜血。
她看见楚元煦正满腔恨意的瞪着她,“你在包庇那个奸夫么?”
云苓顾不得疼,哑着嗓子,“臣妾没有看到!”
“你瞎了吗?”
“臣妾被劫持之后,眼睛一直被蒙着,去过哪里,碰到过什么人,一点都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他最后留下的话:若恨,记住我的声音。
然而,她怎么记得住!
她一直沉浸在无尽的惊恐中,只想怎么脱身,哪里还记得谁的声音!
楚元煦根本不听她的话,挥袖伸向她的脖子,“身为朕的皇后,就算是死也要保住皇家颜面,可你呢,失了清白还敢跑到朕跟前来讨饶,你——你这个贱人!”
“皇上!”纤瘦的脖子被楚元煦单手攥在掌中,她几乎喘不上气。然而颈上再疼也比不上心中滚滚上涌的委屈,她泪水充满眼眶,“臣妾被歹人所害,皇上要怪臣妾吗?”
“放肆!”他的手上加大了力气,他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
云苓的脸已经变了颜色,感觉快要承受不住,本能的用手去拨他的手。
突然,楚元煦的手一松,将云苓推倒在地,一脸嫌恶,“别用你那肮脏的身子碰朕!”
跌倒在地的云苓在听到这句话时,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的清白被毁,现在又被夫君厌恶,即使宫灯将昱宸宫的大殿照的夜如白昼,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伏在地上,云苓颤声道:“皇上圣明,臣妾意外遭此厄运,还求皇上念在夫妻情分上,为臣妾做主。”
嫌恶之色顿时出现在楚元煦的眉间,他冷然俯视着云苓,“夫妻情分?”
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朕岂会让一个失节的女人做朕的皇后?”
云苓眼神一滞,她似乎没有立刻从楚元煦的话里反应过来。
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在他阴沉的脸色中,变了神色。
“皇上?”她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求证的望向他,只见他的眼中写满决绝。
不!
她是带着希望进宫的,她要做皇后!
“皇上!”云苓硬撑着身子爬起来,抓着男人明黄色的衣摆,“皇上圣明!”
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了,这是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念头。
“臣妾是皇上亲自下旨选定的皇后啊!”
这句话让楚元煦脸上的厌恶之色又加重了几分,“你还有脸说自己是皇后?”
他低头瞥了她一眼,恰好看到她腕子上的凤骨玉镯。
那是三年前,他送给云榛的生辰礼物。
说是生辰礼物,到不如说是定情之物。
自小,他就爱慕于她,在他眼里,她是那么圣洁美好,娶她为妃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两年前,他便向先帝请旨,求先帝赐婚,若不是先帝病情加重将此事搁置,那时,她已是他的三皇子妃。
可如今,他非但不能娶她,还要娶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而这个女子不仅不干不净,居然还戴着她才配有的象征冰清玉洁的凤骨玉镯。
被激怒的楚元煦将云苓一脚踢开,指着她的鼻子,怒吼一声,“你也配!”
云苓吃了痛,也只能咬紧了牙不敢出声,她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视线在她腕上的玉镯上面。
心中一动,云苓想,她还有云家。
如果云戈出面,事情是不是还有转机?
云苓重新在楚元煦跟前跪好,“皇上就算要降旨,是不是能让我先见父亲一面?”
这一句话反而激怒了楚元煦,“你要拿大将军来压朕吗?你以为朕会改变主意?哼,朕今日定会废去你的皇后之位!”
“臣妾不敢违抗皇命,臣妾只想见父亲一面,还求皇上准许!”至少,她要拖到云戈来。
“你敢和朕讲条件?”
“臣妾不敢,皇上要废去臣妾后位,臣妾理当遵从,臣妾只求皇上开恩,让臣妾见上父亲一面,让父亲知道做女儿的遭遇就好!”
楚元煦依旧不为所动,“今日的事,朕自会和大将军说明,来人——”
“皇上!”云苓咣当拜倒在楚元煦脚下,“求皇上开恩!”
云苓整个人伏在地上,只盼他能恩准。
在男人开口之前,忽听外面传来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脚步声稍显急促,却不失稳重,云苓的额头埋在自己的手背上,听着太后走了进来。
“儿臣拜见母后,母后金安。”即使楚元煦正在气头上,见了母亲还是恭敬的点了点头。
潘月筝“嗯”了,视线扫过云苓,扶着婢女的手在上座坐下来。
潘太后虽已到中年,保养的却很好,皮肤细腻得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女人,然而眉间散发凌凌之气,再加上这一身华丽隆重的衣裳,顿时显现出太后的威严。
“今日的事,哀家已经听说了,堂堂大祁国的皇后,竟然在大婚当日不明不白的失去清白,这对于皇家,是莫大的羞辱。”潘月筝丝毫不留情面的点出了事情的重点所在,说完朝楚元煦道:“不知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朕已下旨,废黜皇后。”楚元煦把刚才要讲的话讲出。
既然皇上的心不可挽回,云苓只有去求太后,看看是不是还有转机。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朝潘月筝满满行了个礼,“启禀太后,臣妾受歹人所害才会如此,还望太后娘娘明白臣妾的苦衷,为臣妾做主!”
“做主?”潘月筝不像楚元煦那样怒气四溢,声音稳重得好像在话家常,“如今能为你做主的,只有你自己。”
云苓一愣,抬头呆呆的看着潘月筝。
潘月筝不紧不慢,“你令皇室蒙羞,便是祁国的罪人,你失了清白,往后都会活在别人的指点中,你自己说,你该怎样做,才能解脱呢?”
一番话令云苓一惊,她顿时明白了太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