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争夺的过程中，我不忘四下看看，还好并没有什么同伙前来增援，我牙一咬，使劲在女人脚上一跺，女人吃痛，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点，我终于将包夺了回来。
我将包抱在自己胸前，退开几步，这才迅速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她。
我问：“够吗？”
“够了够了！”女人立刻眉开眼笑，不顾脚痛，接过钱一瘸一拐地走了，地上没碎的鸡蛋也不要了。
我只好蹲在马路边，将鸡蛋残壳收起来，扔进垃圾箱，又掏出纸巾，将洒了一地的蛋液勉强抹干净，这才叫车离开。
当我赶到公司时，牛棚已在会客室等待多时，见到我就发脾气：“你怎么回事？现在才来？耍什么大牌啊？不是你们请我来的吗？”
他的嗓门太大了，而且面相极凶，连倒茶小妹都被吓住，不敢走过来。
我只好心平气和地解释：“有点事耽搁了一下，现在我去通报董事长，您再稍等片刻。”
“不用通报了！”这个无礼的家伙牛气哄哄地说：“你告诉我在哪间办公室，我自己去找！”
说完他迈步走出会客室。
我果断拦住了他。
我说：“不行，我要先通报董事长，您才能……”
他伸手粗鲁地将我推开，嘴里骂骂咧咧：“我就是来听听那个老头子想放什么屁，让我等这么久不说，你他妈还叽叽歪歪……”
没办法，我只好呼叫保安，刚拿起电话，牛董事长出现在门口。
他说：“让他直接过来吧！”
说完牛董事长转身走了。
牛棚一句话都没说，板着脸跟在董事长身后进入办公室。
然后门被那个男人大力关上。
又过了两分钟，忽然办公室发出砰一声巨响。
我大吃一惊，和两个保安一起，扑向董事长办公室。
保安撞开门，映出眼帘的景象让我们大吃一惊。
只见牛棚扑在办公桌后，将牛董事长紧紧压在桌子上，伸手扼住了他的脖子，桌上的东西包括电脑显示器都被扫到了地上。
我和保安们立刻冲过去，制住牛棚，将牛董事长解救出来。
牛董事长已经说不出话，扶着喉咙，卡卡地猛烈咳嗽。
我一边轻拍牛董事长的背，一边厉声命令保安：“快打电话报警！不能放这个家伙走！”
“别……”牛董事长伸手制止我：“不……不许报警……”
我震惊地看着他。
牛董事长说：“放……放他走……”
保安拧住牛棚的胳膊，让他保持一个被押解的姿势，此刻也惊呆了。
“听见没有？”牛董事长忽然发怒：“放开他，让他走！”
保安犹豫片刻，只得松开牛棚。
“董事长……”我忍不住叫出声。
牛董事长再次摆手，制止我发话，然后对牛棚说：“你走吧。”
牛棚瞪着牛董事长，一脸的不屑和仇恨：“算你识相！”
说完，牛棚活动一下胳膊，大摇大摆地离开。
我向保安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也跟出去了，因为我得防着这个疯子乱砸公司的东西。
办公室里就剩下我和牛董事长，董事长此刻已经平复了喘息，默默地坐在椅子上。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便要出去。因为我想此刻，他大概也不想对谁解释什么。
但牛董事长叫住了我，他说：“明天，你开始做一件事。”
我的心一阵发紧。
果然，牛董事长接着说：“和他谈签约的事，一定要签下来为止。”
“董事长！”我终于忍不住：“我不明白您这样做的目的，也不想为您做这种毫无道理的事！”
牛董事长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地开口，他说：“牛棚，不是他的艺名。”
我愣住。
他说：“他就叫牛棚，他爷爷****时受过波及，关过牛棚。这个名字，是纪念那段受苦的岁月。他爷爷，就是我的父亲。”
然后董事长抬头看着我，他说：“这下，你懂了吗？”
我沉默地退出牛董事长的办公室，内心无比悲凉，因为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我遇到的每个人，都有关于骨血亲仇的纠葛，天下明明有那么多幸福而简单的家庭，为什么我们那么倒霉，就是遇不上。
牛棚与牛董事长绝裂，是因为牛董事长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牛夫人是一个钢琴家，优雅，美丽，知性，并给予了牛棚全身心的爱。这样一个完美的母亲，却在亲眼目睹牛董事长和别的女人鬼混的当晚，跳河自杀。
我没有问牛董事长，为什么拥有如此完美的妻子还要在外面鬼混，男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质问他只是让他尴尬而已。
但从此牛董事长的人生便全面受挫，因为儿子从此与他绝裂，宁愿当一名朝不保夕的摇滚歌手也不与拥有亿万家财的父亲有半分瓜葛，接着牛董事长被高层排挤和架空，据说是牛棚向某个有利益关系的竞争对头递交了不利于自己父亲的黑材料。
牛董事长现在退居二线，已经失了争江山夺名利的心，唯一的念头，是把唯一的儿子拉回来，只要他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天天喂他吃砒霜，他也甘之如饴。
但牛棚反弹强烈。牛董事长执着地追赶他的行踪，他到哪一处，牛董事长的手就伸到哪一处，甚至花钱请茗塘咖啡馆聘请牛棚去表演，只为了解他现在的行情是否可以维持生存。
然后牛棚怒了，父子俩见面，在得知真相后，这个儿子仇恨的手指扼住了父亲的喉咙，要不是我们及时冲进去，可能他已经将牛董事长掐死了。
我真的很为难，因为对牛棚的痛苦，我感同身受。
但我也不能拒绝牛董事长，拒绝一个年过半百的父亲人生最后的指望。
当我回到家时，终于收到了莫西里的消息，只有三个字：已入职。
我赶紧打过去，对方仍然拒绝接听。
好吧，除了必须的通报情况，他已经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和我说了。
我在这一刻，深刻地感到失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周一上午，我接到袁教授的电话，他说：“医院重新开始招标了，这次你们准备得充分一点，我会帮你把关。”
我万分感激，在谢蝶儿手底受了那么久的气，终于有机会挺直脊梁，硬气一回了。
这次的竞争对手，仍然是裕华，因为达辉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已经宣布退出竞标。
早会上，沈戈分析了这次竞标的形势，继而分析了裕华老总顾长江的为人，评价他为“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的确，在过去与裕华打交道的过程中，顾长江给人印象深刻，因为他的出身很低，只有初中学历，从仓库搬运工人一步一步打拼上来，人生完全就是一部励志小说。
但正因为出身底层，所以他具备了所有市井小人物的缺点，比如不讲信用，比如落井下石，比如背后打黑枪使绊子。总之上一次他赢了达辉，绝不是偶然。
就在沈戈头头是道地分析顾长江其人时，我注意的却是谢蝶儿的表情。但我在她脸上看到的是淡定和漠然，好象沈戈谈论的这个人，根本与她无关。
于是我决定戳她一下。
所以我说：“听说顾长江在外面有好几个情人，这些情人全都貌不出众，甚至长相略丑，从男性的角度来说，确实有些不可理解，所以他的那些资源，是不是都靠这些情妇得来的？我们应该重点调查一下他的情妇们，看看都是哪些相关企业内部的蛀虫。”
谢蝶儿果然就坐不住了，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她盯着我，凌厉地问：“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他有好几个情人？”
我在心里开心地笑起来，因为我知道，戳中谢蝶儿的并不是“情妇”，而是“貌不出众，甚至略丑”。
我看着她，天真无邪地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大家都这么说。”
“没有依据的事你乱说什么？”谢蝶儿厉声喝道：“现在是开会，又不是菜市场八卦！”
“如果要这么较真，同样是对一个人的评价，沈总刚才说顾长江不讲信用，落井下石，背后打黑枪使绊子是否也是没有依据的乱说？”我盯着她，毫不退让：“不管有没有依据，把知道的信息尽可能地贡献出来，以帮助团队更好地分析形势，权衡局面，这难道不是必要的吗？不知谢助理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我说顾长江的情妇丑，又没有说你丑。”
旁边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蝶儿脸色陡变，瞪着我目露凶光，腾地站起来。
沈戈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拉回座位上。
沈戈说：“小周，这事你负责跟进宏大，顾长江那边的摸底，让谢助理来。散会。”
当着大家的面，谢蝶儿活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散会时，她冲在最前面，谁也不理。
好几个同事对我投来赞赏的目光，但更多人只是露出或谄媚或忌禅的眼神，毕竟现在大家眼里，同样与沈总有着不可言述的关系，我已经具备与谢蝶儿分庭抗礼的资格了。
这个局面是我要的，但也是我最无奈的一部份。一个女人要上位，必须利用男人，这是职场女性最可悲的一种选择，同样也是现代社会最可耻的一种偏见。
好在我还有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也许有女性是依靠男人上位的，但是我并不是其中的一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