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已经痛得晕厥了好几次,又被盐水给泼醒。另两个小厮虽为男子,却也禁不住这般严刑拷打,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的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着浅色长衫纤尘不染,一头长发贴贴服服地束在青玉发冠中,高逸好似温润儒雅的书生。手边的茶水已然沁凉,他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脸上流露出几分高深莫测的笑意,“肯招供了么?”
喜儿嗫嚅着嘴唇发不出声音。有个狱卒凑到她身边仔细分辨她说的话,片刻后对着高逸微微颔首,笑容有些谄媚,“高大人,她说愿意招认。”
“让他们在供词上签字画押。”高逸抬了抬下巴,就有人将几张薄薄的纸张递了过去,狱卒捉住喜儿等三人的手就着血迹按下了手印,然后恭敬地呈给他。高逸有些嫌恶地皱起眉,让他的随从将那几张供词收起来,又吩咐狱卒:“别让这几个人死了,本官还要留着他们与陆九凰当堂对质呢。”
牢头点头哈腰地称是,神色间般不敢有半分怠慢,等将人送到了监狱门口,他有些欲言又止地问:“那陆三小姐……小的们可还需要注意些什么?”
高逸睃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唇角的笑容稍纵即逝,“还是好生伺候着,反正她在这监狱里也呆不了几日了。”
大理寺监狱里的狱卒个各都已经混成了人精,平日里趋炎附势、媚上欺下,没少利用职务之便勒索受贿。他们对待那些囚犯如同待宰的牲畜一般,可好似忘了他们自己也不过是命如草芥的小人物罢了。
牢头又怎能不明白高逸话里的意思,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响,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了。
王府来送饭的小厮这次就直接被拦了下来,在禁房里当值的两个狱卒都不拿正眼看人,“东西放在这里就行,待会儿哥几个替你送过去。”
小厮面露难色,狱卒直接将佩刀从刀鞘里拔出一小截来,刀身上闪烁着阴冷的寒光,“监牢重地不是闲杂人等可以随意进出的。”另一个狱卒直接将食盒夺了过来,挥挥手不耐烦地让小厮滚。
“几位大哥通融通融,可一定要将食盒交给陆三小姐。”那小厮赔着笑将一锭约莫有十两的银子塞到狱卒手里,“王爷交代的事,小人不敢怠慢。”
两个狱卒对视了一眼,面色也有些缓和了下来。将人打发走了之后,他二人就又在桌旁坐了下来,推开桌上凌乱的酒坛和粗瓷碗,动作粗鲁地将食盒打开来,看着里面精致的菜肴已经都有些直了,其中一个嘴上骂骂咧咧地说着:“一日三餐的给那小娘们送这些吃的有什么用,还不如便宜了咱哥俩。”
另一个狱卒开了一坛酒,给彼此满上后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滋味在胸膛间炸开爽得他想扯着嗓子吼两声,“咱们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要是去醉仙楼就点这几道菜,怕也是要被坑去小半月的俸禄呢。”
“娘的那些达官贵人还真是有钱,你看那小厮随便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两人碰了下海碗,各自闷了一大口酒,然后拿起筷子搛着菜大口地吃喝了起来。
“那小娘们身上还有不少值钱的首饰呢,咱哥俩寻个时机……”那黑壮的狱卒拿肩膀撞了撞稍矮一些的那个,挑起毛虫一般的大粗眉笑容很是猥琐。
另一个也就嘿嘿笑道:“原来不止老子在打那些首饰的主意呢。不过咱得抓紧了,可别让赵四那王八犊子先得手了。”
“说起来那小娘们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生得细皮嫩肉,弄起来的话滋味儿一定很销魂。”
“哈哈。”两人心照不宣地淫笑了起来。
推杯换盏间桌上已是一片狼藉,他二人酒过三巡都有些醺然,半晌后就趴在桌旁昏沉睡去。
陆九凰只觉得浑身疼得好似要散架了一般,她缓过劲儿来以后就掀开衣袖检查了一番,如莲藕般的玉臂上交错着许多红色的印痕,看上去并不是很严重,衣衫更是连半分破损都没有,但那疼痛却是深入到骨髓里,皮肉下好似被扎进了无数根细小的针,哪怕是最轻柔的触摸都会令人疼得倒吸凉气。
这种伤既不算是内伤也不算是皮外伤,连陆九凰这等神医都有些束手无策,只能用百寒针封住了几处穴道,才稍稍缓解了那钻心的疼痛。
果然古人的智慧还是不容小觑的,她在现代时可都不曾遇到有这般诡异手段的人物。
隐约能听到过道尽头处的那两个狱卒高声的谈笑声,陆九凰眸色沉沉,攥紧了拳头心中杀气翻涌。
一直到换值前那两个狱卒都没有再过来巡视,整个监狱静悄悄的好似一座死坟,直到傍晚时另几个狱卒过来,见那二人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便开玩笑地推了推那,都是大老爷们的平时推搡惯了下手便没也什么轻重,可谁也没料到那汉子竟然直接被他推倒在了地上,像头死猪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心下生疑,那狱卒赶忙将人翻了过来,却被骇得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稳住心神后又急忙去查看另一人,亦是七窍流出黑血尸体都已经凉了。
“快……快去禀告高大人!”
高逸带着仵作匆忙赶过来。仵作验完尸之后又粗略检查了一番,很快就查出毒就下在桌上的饭菜中。
仵作赵四认出被随手丢在一旁的食盒,立刻禀告他说:“这是七王爷府里的下人给陆三小姐送过来的午膳!”
高逸神色复杂,思忖了半天才吩咐道:“派人去将七王爷请过来。”半晌后又问:“陆三小姐没事吧?”
狱卒们面面相觑,竟是谁都不曾去确认过陆九凰的死活。高逸面色微沉冷哼道:“若是陆三小姐出了什么差错,只怕你们谁都保不住项上的这颗脑袋。”
“小的这就过去看看。”狱卒们额上均是沁出了一层冷汗,后背也是凉飕飕的。
陆九凰这一天下来滴水未进,又被高逸用过了刑,这会儿虚弱地躺在木板上昏沉沉的发起了低烧。狱卒开了锁走过来探了探她的鼻息,陆九凰也只是微微掀起眼皮,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那狱卒见陆九凰还有气息,登时松了口气。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云淮远就赶到了,闲昭郡主居然也跟了过来。云淮远只瞥了一眼那死状凄惨的狱卒,就径直朝关押着陆九凰的牢房走过去,高逸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藏在袖间的手握紧成拳有些不易察觉的轻颤。
云淮远瞧见陆九凰蜷成一团缩在木板上时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低沉的气场令人连大气都不敢,拿钥匙的狱卒哆嗦着开了好几遍的锁才将牢门打开。云淮远大跨步走进去,闲昭郡主环视了一圈,面上流露出几分嫌恶,提着裙裾犹豫了好久最终都没能下定决心伸脚迈进去。
她站在外面隔着木栅栏打量着陆九凰,心底有些幸灾乐祸,还有几分同情。可当她看到云淮远小心翼翼地将陆九凰抱在怀里时,那点同情顿时就烟消云散了,一双明眸中满是嫉恨。
被云淮远碰到身上的伤痕,陆九凰忍不住低声呻吟了起来。
“凰儿哪里不舒服?”他面上流露出几分关切的神色,声音温柔得犹如二月春风,闲昭郡主跺了跺脚,嘟起嘴恨声喊道:“淮远哥哥!”
陆九凰掀开眼帘,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费力地抬起手指着高逸,委屈地跟云淮远告状,“他打我。”她抬手时袖子略微滑下去了几分,露出手臂上交错纵横的伤痕,青青紫紫的印在她白皙胜雪的肌肤上灼得人眼眸生疼。
云淮远阴沉地扫了高逸一眼,高逸不卑不亢道:“审问疑犯时总是需要采取些手段的。不过王爷无须担心,微臣下手还是有分寸的。”撒起谎来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陆三小姐贵为郡主,即便是疑犯,你也不该对她动刑!”
“淮远哥哥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闲昭郡主清脆如黄鹂般的声音兀地插了进来,“王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她不过是个才册封的郡主而已。”
云淮远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露出几分凶光来,“那闲昭郡主往日犯下的桩桩件件是不是也该好好清算一番?”
“我……”被人翻起了旧账的闲昭郡主有些心虚。她从小到大张扬跋扈惯了,没少对付那些看不顺眼的世家小姐,虽然没闹出过人命,但恶劣的情节也有。还有些被她折腾致死的丫鬟小厮,简直不胜枚举。
当初季灵书以为一个丫鬟小题大做诋毁陆九凰草菅人命的时候,闲昭郡主心里就是不以为然的,只不过她也看陆九凰不顺眼,所以才站在季灵书这边。
闲昭郡主其实清楚陆九凰不可能是毒杀季灵书的凶手,但她绝不可能好心替陆九凰澄清一二。她巴不得陆九凰去死,或者就算不死,解除了与云淮远的婚约也好呀。
“七王爷,那两名狱卒是吃过了王府上派人送来的膳食才中毒身亡的。”高逸把话题拉回了正轨,“幸好陆三小姐不曾用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九凰还真是要谢过他二人替我亲身试毒了呢。”